在自然界中,母愛是激素製造出的錯覺。

在小鼠胎兒胎盤中,海綿滋養層細胞會分泌出一種激素,改變小鼠媽媽大腦中下丘腦和海馬體區域,使照顧幼崽,成為小鼠媽媽牽掛的頭等大事。

章魚在交配後,視腺會關閉它們的消化係統,並且分泌出類固醇激素,使雌章魚陷入瘋狂,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守在卵旁,直到死去。

那麼人類呢?

*

葵園,客臥。

雪夜,別墅裏靜極了。

許從葵被關在房間裏,但她沙啞的、斷斷續續的搖籃曲,像幽靈一樣四處遊蕩。

俞白蘭坐在梳妝鏡前,對著打開的首飾盒發呆,璀璨的珠寶折射出鋒利的光彩,切割著女人沉寂的側臉。

親子鑒定結果出來了。

按照俞白蘭的要求,檢測機構沒有郵寄紙質文件,隻發了郵件到俞白蘭的賬號上。

俞白蘭看過郵件,在梳妝鏡前從黃昏靜坐到深夜,過了許從葵吃安定劑的時間,幽靈般的搖籃曲漸漸微不可聞,俞白蘭終於動了。

俞白蘭把滿盒珠寶倒在桌上,拇指肚大的渾圓珍珠順著桌邊滾下去,落到地毯上,滾進漆黑的床底。

首飾盒底鋪著紅色天鵝絨襯墊,抹茶綠的美甲撬起襯墊一角,露出下麵壓著的一片純白色藥片。

俞白蘭用指甲鏟出藥片,極輕的顫抖著,將藥片遞到唇邊,她深吸了一口氣,猛地伸手,將藥片送進嘴中。

她動作太急,指甲刮過嘴唇,抹茶綠的美甲凹槽裏,鏟著一撚黏膩猩紅的口脂。

唇上火辣辣的疼,舌麵上藥片泛著苦,俞白蘭呆呆的看著指甲上的口脂,那麼紅、那麼小、那麼黏膩,像一團身不由己的血肉。

一滴淚從俞白蘭眼尾落下。

她突然站起來,衝進衛生間,將舌尖的藥片吐進馬桶裏。

在馬桶抽水聲中,俞白蘭擰開水龍頭,毫無形象的彎著腰,撐著洗手池,側頭大口大口的灌自來水漱口。

直到唇舌麻木,俞白蘭重新站直,打量著盥洗鏡裏濕漉漉的狼狽女人,她捧著微微隆起的小腹,拿定了主意。

這不光是袁傑的孽種,更是她自己的血肉。

她要留下這個孩子。

她還要當上許太太。

*

第二日清晨,葵園,餐廳。

許列當握著刀叉,耐心的切一塊五分熟的牛排,血水流了一盤,卻並沒有影響許列當的食欲。

他吃得很慢。

孕婦對氣味敏感,俞白蘭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幹嘔了一下,連忙用手掩住嘴。

許列當放下刀叉,將雪白的餐巾隨手扔到桌上:“怎麼,早餐不合胃口嗎?”

俞白蘭放下手,調出昨晚排練好的笑容:“許董,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您。”

許列當虛握拳咳了一聲,拿起手機滑動消息,漫不經心的點頭,示意俞白蘭快說。

俞白蘭悄悄掐著掌心,臉上的笑容恰到好處:“我懷孕了。”

許列當動作一頓,從手機上抬起頭,臉上也是笑容:“真的嗎?是喜事啊,通知孩子父親了嗎?”

俞白蘭臉色一僵,強笑道:“我沒明白許董的意思,我一直跟在您身邊,這孩子——”

許列當抬手按在俞白蘭腹部,截斷她的話:“開個玩笑而已,看你嚇得。你為人如何,我會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