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謬。”
父親冷冷地看著他。
“求求你告訴我,你對嚴思琦到底做了什麼?是不是八年前發生了什麼事?到底是什麼事會讓她想要痛下殺手……”
父親麵露不耐與慍怒,“你到底怎麼回事?毫無根據就在這裏胡言亂語?是你的女朋友告訴你她想殺了我嗎?”
他痛苦地搖搖頭,“不,不是,她什麼都沒有告訴我,是我自己發現的。”
他閉上布滿血絲的雙目,又重新睜開,“我覺得大家都向我隱瞞了一些事情,沒有人願意告訴我真相。”
“那所謂的真相,你以為是什麼?”
他怔怔地看著父親,“八年前,我們同學聚會不久後,嚴思琦忽然搬家,和我們所有同學都不再聯係,是不是因為你?”
“這麼多年前的事情……”
“是不是因為你!”
他朝父親怒吼,淚水隨之奪眶而出。
父親盯著他,眼神中仍是不容侵犯的威嚴,這是作為父親一直在他的麵前保持的氣勢,是他從小便臣服的氣勢。
可是如今的他已不再畏懼這股力量,他身上成長的勇氣和憤怒足以支撐他與一直尊敬的父親抗衡。
父子兩人怒目相視,僵持不下。
見到兒子這般涕泗橫流的狼狽模樣,父親眼中的凜然逐漸瓦解,最終敗下陣來,說話的聲音中滿是無奈和隱忍。
“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調整心態。調查的事情交給警察就行了,他們會查個水落石出的。”
臉上的淚水被陳書生粗魯地抹去,他握緊拳頭,狠狠砸向桌麵。
“我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他猩紅的雙眼直直地看著父親,“阿姨死了,你為什麼一點都不傷心?”
父親依舊眉頭緊鎖,“我沒有表現出來,不代表我不傷心不難過。”
“你難過?你難過的話在葬禮的時候怎麼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阿姨去世之後,你該吃吃該喝喝,該來公司來公司,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父親麵色冷峻,“難道要我又哭又鬧天天喊著我很傷心那才叫正常嗎?
你阿姨一走,我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要和她的娘家、警方那邊交涉的事務繁多,家裏、公司都需要我主持大局。
我自己頂著多大的壓力、多累我都不在乎,我不能垮,也不會垮。”
父親的聲音也變得愈發激動,指著他的鼻子說道:“我隻希望你作為兒子,可以看到這一點,而不是隻會盯著表麵的東西來和你父親叫囂,做毫無意義的糾纏。
你從小到大的選擇,我哪次不是給予充分的尊重?
你說不想出國讀書,行,那就不出去了;你說想報考師大,行,那也隨你;你說先不讀研究生,我又有反對過嗎?”
父親站起身來,隔著辦公桌,居高臨下地俯視他。
“我給予你充分的自由,不代表你可以肆意妄為,可以這樣隨隨便便來挑戰我的權威,以那樣的態度來質疑我、猜度我。”
父親盛氣淩人的氣勢讓他猶如一顆泄氣的皮球癱軟在椅子上,甚至讓他有一瞬間忘記自己前來與父親見麵的目的。
他重新垂下頭,一言不發地看著深灰色地毯。
原本一塵不染、光潔如新的地毯已經沾染上他黑褐色的鞋印,就像是剛鋪好的水泥路麵被印上流浪狗的爪子一般。
他的內心住著無數個疑問,裹挾著擔憂和彷徨,不斷地膨脹,形成一股不受控製的力量在衝撞他的心髒和腦海,無處可發。
他認命般地鬆開緊攥的拳頭,拖起沉重的軀體,沒有再看父親一眼,隻留下一句話,便往門口走去。
“爸,一直以來,我都視你為榜樣,為努力的方向。但是今天以後,我不知道還會不會依舊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