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林斯鉉到紐約出差,順道抽空來看林斯靜,他見到了哲雅,林斯鉉一直以為按弟弟的個性應該會更喜歡溫婉和順的女孩,可哲雅完全不是這樣的,她待人接物有很強的疏離感,可又不至於冷漠,因為她用禮貌很好地約束了自己。
她像一柄沉在靜水裏刃口輕薄的劍,淩厲、鋒銳、寒涼,卻並不危險。
林斯鉉接他們到法拉盛一起吃了一頓晚飯,他的行程安排很緊,訂的晚上十點多的飛機,把兩個人送回普林斯頓後,直接開去機場把車還掉然後候機。
林斯鉉臨走前說,林斯靜應該在過年的時候把哲雅帶回家給媽媽看看,因為他覺得葉相柔女士一定會非常喜歡哲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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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林斯頓進入八月下旬就不怎麼熱了,太陽落下去之後特拉華河上會吹來習習涼風,林斯靜種在陽台上的晚香玉開得很好,生了六枝花劍,每一枝上都開滿了白色綽約的花,風把香氣傳遍整個屋子。
隻是一個尋常的晚上,兩個人依偎在一起,小狗和小貓也窩在他們腳邊,他們什麼都不做連話都很少,明明是把時間都白白浪費掉了,可隻是像這樣安安靜靜地待在一起就讓人感到無比的安心喜悅。
林斯靜算著時間,驚覺夏日將盡,過不了多久哲雅就要離開了,他的語氣不可避免地低落:“你離開了之後,我一定會很想你的......”
哲雅躺在他的腿上,任他用手指輕輕梳著自己的頭發,她說:“我也會很想你的。”
林斯靜笑了笑,可是哲雅知道他並沒有高興起來,沒有任何先兆,她把脖子上的項鏈解下來,把那枚戒指戴在了林斯靜的手上。
林斯靜愣住了,不可置信地摸了摸手上的那枚戒指。
哲雅拉著他的手,親吻他的手指說:“別驚訝啊,林斯靜,這戒指就應該給你的,我想你就是我一生唯一的親密伴侶,再不會有別人了。即使命運是一座小徑分叉的花園,每一個時間節點上都生長著無數分岔,通向無數可能的將來,可我認為其他可能都已經對我失去了吸引力,我隻想選你。”
她不像是在說情話,倒像是在分享一個她的論斷,他愛憐地摸了摸她的臉,他說:“我知道你愛我。”
哲雅很輕地啊了一聲,仿佛恍然大悟,她抱住他,一連複述了好多遍,“我愛你,我真的好愛好愛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也很愛你。”林斯靜有些臉紅地叫停。
可是哲雅不想停,於是他們兩個就像兩隻很呆的鸚鵡互相說了好多好多遍我愛你,直到兩個人都大笑起來。
也許這就是她想要的,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她都以為她心裏名為“愛”種子,或者說名為“愛”的阿賴耶識,已經在殘酷貧瘠的現實中死去了,可是它在林斯靜的灌溉和關照下生根發芽、葉嫩花初,它活過來了,連同她自身一起。
她感受到愛,也想要去愛,她的心上終於同他一樣開出一朵以血肉為寄托、以靈魂為養分的花。
她想,隻要帶著這朵心上花,無論遭遇什麼,無論流落何方,她都不會絕望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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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終於到了的最後一天,漫天燦爛的赤金色霞光流光溢彩,林斯靜送她到紐瓦克機場。
她說,我知道你又要開始研究那個什麼很複雜的流形了,你可以給我打電話,林斯靜,隻要是你打給我的我都會接的。
林斯靜笑著說好,跟她說如果她有煩惱或難處也一定要告訴他。
她說得很認真,你信不信,隻要你說你一句需要我想要見我,我會立刻飛過群山和大海來到你身邊。
對於哲雅而言,愛,開始於自由意誌的覺醒,然後是自由意誌的選擇,最後是自由意誌的沉淪。
她說的一切是真的,她真的會這麼做,他現在在她這裏享有最高優先級,隻要他開口,她什麼都會去做的。
他們在擁抱過後告別,哲雅終於明白了她在一切書裏詩裏讀到的別離之苦,那是一種將緊緊相連皮和肉撕開的痛。
冥冥中,她有一種感覺,她在愛這一堂人生課裏缺失的所有,都將因為林斯靜一一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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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宇來機場接她,他整個人的狀態看起來好多了,至少不是隨時要死掉的樣子。
“我看到銀行卡裏的餘額變多的時候挺害怕的,不過師姐他們都說你好好的,隻是在做兼職而已,你在做什麼?”
“在遊樂園扮演王子,你來玩嗎?你來玩的話,我給你發免費的棉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