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烈,長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馬蹄聲碎,喇叭聲咽。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從頭越,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近代.毛澤東《憶秦娥.婁山關》
——北淵——
昭烈三十五年,本朝大周昭烈皇帝趙符晟,傳檄天下,詔令北征北莽十八部。
十月秋,昭烈帝趙符晟自北淵西部寧川大營誓師,禦駕親征。
以北淵宣撫使毅侯韓闖為大將軍,太子趙輿燊為副將軍,瑨甘宣撫使晉安侯嶽淩策為瑨甘都尉。統兵三十萬,分別從涼津山埡,鐵巒橋,沙羧渡口,三路進兵,征北莽。
苦戰五年,終於臣服北莽十八部,凱旋回朝。
昭烈四十年,冬,昭烈皇帝病卒。太子趙輿焱繼承大位,次年改元聖元,是為當今聖元皇帝。
聖元五年春,北淵宣撫使毅侯韓闖病卒,諡武恭,加封順國公,陪葬昭烈帝帝陵。
光陰荏苒如白駒過隙。
轉眼間已是聖元十年的初秋。
戈壁黃沙,衰草接天。關外平川,一片蕭瑟。
轟!!
悶雷一聲。
片刻間,天際襲來了大片濃墨色烏雲將北淵城層層蓋住。
轉眼,黑雲遮蔽明光,北淵城內低矮的土屋內,舉目間一片漆黑。
“這大中午的,黑的跟四更天是的。”
一個老婦人抱怨著,掌起了一盞羊油燈。忽然又想起有些晾曬在院子裏要做醬的黃豆還沒收到,腦門一激靈,趕忙跑了出去。
一條雷鞭抽自天門抽下,接地成光!
一片暗沉之中,北淵城北門染盡煙塵滄桑的城門樓也隨之閃了一下。
又是一連串的悶雷!
雨滴落了下來。
滴答~~滴答~
沒幾時,零星小雨滴就變成了傾瀉而下的大水珠子,不要命的往地上砸!
嘩啦~~~~嘩啦~~
劈裏!啪啦!
天像是被捅了個窟窿。
雨下的痛快!
北淵城裏高樓不多,大都是黃土茅草房。隻有昭烈大街這條貫通南北的主路上,有一些兩三層樓高的酒家商鋪。
另外就是散落在城南各處的官邸。
剛來北莽城三個月的監察禦史王棟,此刻便站在監察司院內深處三層樓上的小軒欄杆邊,整個北淵城幾乎便盡收眼底。
這暴雨滌蕩著大地上的血汙風塵,卻洗刷不掉這篇土地上的仇恨。
憑欄聽雨,俯視人間,王棟心中忽生感慨。
不覺間,他將視線轉向了遠處的北淵城北門,心裏盤算起了一件正事……那人應該出發了吧!
……
一輛馬車從北門疾馳而出,把關的衛兵都沒看清那馬車上究竟是否有人,隻是被濺起的泥水弄髒了兵服,沒好氣的罵了幾句!
馬車轉眼淹沒在了於灰蒙蒙的雨水中。
……
暴雨滂沱。
在季子煜的記憶裏,從沒有過這樣的大雨。
很急,很密。
將這片本來遼闊的天地塞的很緊
天地之間的一片虛無,此刻似乎都沒了空隙。
北淵城外,向北三十裏的裂丘河,河水半個時辰就漲了三尺。
湍急的水流,拍打著鐵巒橋的四根巨石橋墩。
過了這座橋,再向北,就是大周朝的北邊境的莾河。
……
季子煜一身粗布黑衣,因為晚秋天氣轉涼,還披了一件黑色的棉麻鬥篷。鬥篷外裹著一件新買的蒲草蓑衣,頭戴著一個碩大的鬥笠。雨水砰砰的的打在上麵嗡嗡作響,讓他耳朵也跟著嗡嗡作響,除了雨聲,幾乎聽不到其他聲音。
這裏沒有什麼人。
鐵巒橋上更沒人。
隻有這座鐵索橋的十八根鐵索,與兩千一百一十六塊鑲嵌著黑鐵鉚釘的碩大青木橋板。
季子煜站在橋頭,本應該非常紮眼才對。
不過,在馬車裏的人看去,季子煜並不顯眼。
因為季子煜的身邊,還站著另一個人。
武大紅比季子煜要高出近兩頭,體壯如牛,豹臉鷹眉。像是一頭北莽苔原上的巨棕熊,站在橋頭,身子就幾乎擋住了一半的路——關鍵他還撐著一把與身形極不相稱的紅色小油紙花傘,仔細看的話,油紙傘上畫著一朵濃豔的牡丹,甚至還有一句題詩,不過字太小,緊密雨水中極難辨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