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極力維持著鎮定,才勉強忍住咬一口金葉子試試真假的衝動。
“如……如此……多……多謝少爺了……少爺高義,我等自應一盡地主之誼。少爺今日是走不完晴道的,本地有家‘一夜樓’,服務十分有特色,不如讓我侄子帶少爺去住宿一晚,包少爺盡興而歸。”
老漢臉上露出一絲“你懂的”神色。
“莫非是‘小樓一夜聽春雨’的一夜樓?想來老板也是個儒雅之人。如此甚好,甚好。”少年又是一揖。
老漢不知道少年在鬼扯什麼,隻知道是男人都不會拒絕去一夜樓“風流一夜”。他對一名青年使了個眼色,青年還流著口水沉浸在看見金葉子的激動中。老漢心中暗罵,踢了青年一下。
“二牛,帶少爺去一夜樓。不要讓路上閑人驚擾了貴客。記得說是我請來的客人。”
二牛驚覺,連忙換上一副老實模樣:
“好嘚,少爺且歇息半響,小人來駕車。”
一路上二牛不斷與少年閑話。
“少爺啊,不知車廂裏是老爺還是夫人?”其實以他們的經驗,早早料定少年是偷跑出來的富貴子弟,哪裏會有老爺夫人,隻是確認一下。
“哦,那是舍妹。”少年突然想起小妹一直沒有動靜,忙喊了一聲:“小妹?”
“嗯。”
“嗬嗬,大概是春雨綿綿,使小妹犯困了。”
二牛眼中閃過一絲淫邪,然後又故作真誠道:
“少爺恕罪,小人原不該多嘴的,隻是擔憂少爺小姐安危不得不問。少爺小姐是偷跑出來的吧?如今這道上越發不太平了,少爺小姐千金之軀,怎麼會出來冒險的?”
少年愣住了,二牛心中暗暗不屑:‘愣你至娘賊愣,小爺如此機智,看穿你這種雛兒不就跟玩似的,你們這些所謂名門家教真是垃圾。’
然而少年接下來的動作卻反過來把二牛愣在了當地,他長身而起,一揖到地:
“兄台恕罪,在下實不應相欺。”
“額,相欺?你怎麼欺我了?”二牛完全摸不著他機智的頭腦了。
“在下假裝是來自旦國的商人,要到昳國去經營絲綢生意。”少年仍然沒有起身的意思。
“你什麼時候自稱商人了,我怎麼不知道?”二牛連敬語都忘了。
“在下心中是如此打算的……聖人有言:‘大丈夫事無不可對人言’,在下有此惡念,已是墜於小人之道,實是不勝汗顏。幸而兄台識穿奸計,使在下免於小人之行。請兄台恕過在下,否則在下不敢起身。”
“你……好……好吧,我原諒你了,快起來……少爺,真是折煞小人了。”
二牛又試著套了幾次話,但總是被少年那突破天際的癡氣把話題扯到了奇怪的方向,最後隻能沉默不言。他決定,等會一定要用某種讓少年痛哭流涕的方式來發泄心頭無名業火。
一路上每隔十裏就有一個關卡,每次二牛下去說幾句話他們就笑嘻嘻地放行了,二牛說他們主要負責維護貴賓的安全還有搶修損壞的道路。少年想,或許之前那輛馬車也是貴賓吧?
最後,在一個豁口處,馬車離開晴道,再次駛入淅淅瀝瀝的春雨中,消失在昏暗的遠方。
……
與此同時,少年所認為的貴賓走進了一座點滿巨大蠟燭的宮殿,其人年約三十,錦帶華冠,長身玉立,也算儀表堂堂,隻是麵色稍差,有縱情酒色之嫌。
“嵐公子慕風參見霏王。”公子慕風拱手躬身為禮。
“嗬嗬嗬,你我二人還理會此等俗禮作甚。”
公子慕風剛進大殿霏王就迎了出來,緊緊握住慕風雙手。霏王其實長相極俊俏,可惜有點不修邊幅,長發披散、胡子拉碴,而且一對哀眉稍稍破壞了美感,就算是大笑中也帶著幾分愁意。
“唉,一別十年,賢弟總算想起來看看老哥了。”
昔日遊伴如此重情,公子慕風心中還是十分感動的,口中卻說:
“老哥如今已是一國之主,小弟此番為國事而來,自不可失了禮數。”
“什麼一國之主,賢弟還不知老哥我麼?這個淫雨之國的王,真是不當也罷。唉……真不知兩百年前那位先曦皇對先祖是如何的愛恨交纏,才會把先祖封到這個既衣食無憂,又使人不能開心顏的鬼地方。”
霏王這些話平時是不好對人說的,隻能鬱鬱於心中,這時再見老朋友,一時心情激蕩便全倒了出來。
公子慕風不好接口,但他是完全理解霏王的苦惱的,因為,慕風的嵐國同樣常年有著惡劣的自然環境。
另一方麵,慕風對霏王又有幾分羨慕,因為嵐國可沒有霏國這樣的龐大關稅收入,可說是維持得相當艱難;還有一點,可能是由於情緒憂鬱,霏國的國王們子嗣一直很單薄,幾乎是九代單傳直到今天,但卻往往因此父慈子孝,宮中十分和諧,而嵐國皇家明明環境也不好,卻不知為何總是人丁興旺,經常發生血腥鬥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