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恢複意識已過了許多了吧,暮色沉沉,女孩身邊無一人侍候。
簾子沉沉著閉著,淡淡的淺金透過窗戶,穿過小小的縫隙,映在地上,風起簾動,女孩呆呆著望,忽地,似是想起什麼來,她輕輕地打開原本緊攥著的手,裏頭藏著一顆糖葫蘆,原本晶瑩通透的糖衣變得稀碎,破敗不堪。
她原是悄悄摘下一顆,想給那女人嚐嚐的,不曾想……她將那顆糖葫蘆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地咬上一囗,糖衣已經有些融化了,咬開通紅的外皮,遮掩不住的是已經發黑腐朽的內裏。好苦,女孩愣了愣,她本是最討厭苦的。如今想著卻是,好在,她沒吃。
後頭的記憶有點模糊,她依稀記得,有不長眼的婢人路過,不加掩飾的討論傳入屋裏。“唉,你說夫人昨日怎麼就想不開自縊了呢?留下小小姐一個,多可憐啊!”
“噓,小聲點,別驚撞了主子,對啊,據說還是在夫人最鍾愛的楠木樹下自縊的,真不知道夫人怎麼想的,放著好好的榮華富貴,偏生一心求死,唉。…”
“唉呀,怕什麼?小小姐已經昏迷近一日了,將軍叫了個太醫瞧了瞧,說是小小年紀受到驚嚇過度,便不再過問。依我看,將軍也沒多喜歡小小姐…”
她們歎息聲傳入屋內,再是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女孩不堪重負,跌坐在地上,這,這不是真的。
她一把拖起麻木的身體,跌跌撞撞向門外跑去,她的屋子配置雖是頂好的,但離主屋距離太遠了。
自打記事起,她與娘親的接觸屈指可數,每個月,都由父親的帶領下去主屋住一日,每每這時,都會是她最開心的時光。
娘親會抱著她唱歌謠,雖然她聽不懂調兒,父親也會像真正的爹爹一樣,放下嚴厲的外殼,變的稍顯柔和,像真正的一家三口一樣度過一天。
次日,她便會被送回去,那日的境遇仿若夢一場。她曾向父親詢問為什麼要同娘親分開,得到一個稍顯不耐的回複,你娘親生病了,怕會傳染給你。
可是,娘親不是好好的嗎?她不懂。但她唯有每月那一日,方像真正的將軍府小姐,其餘時候仿若透明。
距今已有近兩月沒見著娘親了,不想,卻聽到這麼一個噩耗。她瘋了一般向主屋跑去。那頂大,院子的小土坡上種了一棵楠木,據說是她未出生時,為了給她祈福,娘親身懷六甲,艱難地栽下楠木幼苗。
四年了,小幼苗長高長大了,枝幹變的粗壯,本是好事,不想,卻成了娘親的葬身之所。
她終於到了,她一搖一晃地跌倒了在樹下,靜靜地,擦破了皮也沒知覺了。栽了四年的樹不算高,天色近晦,倒顯得張牙舞爪。
她沒看到娘親,但心裏的不安更堪。她抱住腿,把自己蜷縮在樹下。冷風吹過,暮色已至,她不管不顧。
恍惚間,她好像看到了娘親,她歎息一聲,輕輕地將凍成一小團的女孩擁住,為女孩帶來溫暖。啊,娘親還在啊!
女孩幸福地想,貪婪地希望娘親可以留下久一點。
卻不想刺骨的寒風凍醒了她,原來隻是夢一場啊。她的嘴角噙著笑,又刹那落下淚來,泣不成聲。
無人知曉,那日她是如何度過的,四歲多的孩童終成早熟。
翌日,她尋到父親,“我要習武!”我要變強,我要成為她們的倚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