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喜一年，長歡二十二歲。
初春，她戴上青鸞冠，穿著那身繡太陽鳥的青黑直裾朝服，披著白裘，手中抱著暖爐坐在質水身邊，看著台下一排一排正是花樣年華的女孩子們。
劉璃穿著一襲白色拖地煙籠牡丹百水裙，身係軟煙羅坐在長歡身旁。
“阿姐還是畏寒，為何搬回芙蕖宮？那裏最暖和。”質水擔憂的看著坐在他身旁的長歡。
長歡笑了笑:“快好了，快了。”
正說著太監就喊出了歸如蘭的名字，長歡突然目光寒涼，冷了臉色，說道:“歸家已然出了一個太後，怎得還想再出一個妃子?”
歸如蘭聽到了長歡的聲音嗤笑著:“長公主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我留不留還不是要聽皇上的。長公主坐在鳳椅上就覺得自己還是儲君嗎？不過就是一個不肯嫁的老姑娘罷了。”
底下的秀女們俱是傻眼，不敢相信還有這麼蠻橫愚蠢的人。當今皇帝與這個長姐情意非凡，人盡皆知，她當眾罵長公主是不要命了？
質水怒了，一掌拍在龍椅上:“放肆！長公主也是你能說的？！”
歸如蘭被嚇到，兀得淚如雨驟，跪下叩頭:“皇上息怒。”
質水揉著太陽穴:“念你出自太後父家。朕不追究，你就出宮吧，再也不要進宮了。”
長歡在一旁小聲說:“皇上別氣，如蘭說的沒錯。我嘛，不就是一個不肯嫁的老姑娘嘛？”
質水不滿，皺眉道:“阿姐。”
劉璃在一旁看著一直沒說話，這時卻開了口，看著長歡心中也有不悅:“長歡姐怎能這麼說自己?”
長歡笑了笑:“你們倆。”然後招手叫下麵的人安撫秀女們，又對傳召公公說道：“再來。”
大殿中又進了一排秀女，人群中一個秀女身著藕粉色的衣衫，外罩紫羅蘭色蟬翼般的紗氅，青絲盤起並在兩側打了個蝴蝶發髻，再用淺粉的發帶係住。
長歡開口問道：“這是誰家的秀女？”
下麵的傳召太監大聲回答：“楊太尉之女，楊之瑤，年十五。”
長歡弱弱的說：“‘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倒是好名字。”
傳召公公看向質水，他點點頭。
傳召公公喊道：“楊太尉之女，楊之瑤，留牌子！”
長歡看向質水：“楊家也算是書香世家，他家養出來的嫡小姐不會差的。”
質水道：“但聽阿姐吩咐。”
長歡笑，但聲音仍舊虛弱：“你若聽我吩咐，那便好好選秀，充實後宮不光是為了繁衍子嗣更是為了朝堂製衡。璃兒，你可知道？”
質水和劉璃齊齊出聲：“但聽長姐教誨。”
選秀結束後質水送長歡出宮。
長歡扶著綠雲，緊了緊白裘對質水說:“阿杜跟著我，屈才了。”
質水愣了一下，轉而又說道：“杜太傅學富五車，不知他想要個什麼職位？”
長歡道：“皇上定就好了。”
質水看著長歡，試探道：“二品的禦史怎麼樣，隻比一品的丞相低了一等。”
長歡緊了緊白裘：“皇上，天太冷，我要回去了。”
“阿姐路上注意安全。”
崇喜二年，春節過後，長歡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四月，海棠花開的好時節。
長歡歿了，臥在貴妃塌上，披著白裘，一襲白衣，無悲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