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晨說：“你猜？”
藍煙腦子狂轉，並無思緒，搖著頭說：“猜不著。”
沈曦晨意味深長地笑開，重新鋪展一張宣紙，鎮紙鎮好。
取筆，蘸重墨，起手向右，自下而上撇開第一畫，接著又是一畫。似隨意塗抹，又蘊含輕重緩急、起伏轉折、濃淡虛實。第二筆與第一筆相交，交出如一丹鳳眼的留白。第三筆沈曦晨向上運筆，破去鳳眼局勢。
沈曦晨輕提筆，重按筆，一氣嗬成，極有“筆斷意連”、“意到筆不到”的瀟灑清逸感。
“我們一般在畫上見到的蘭花，是蕙不是蘭。”沈曦晨手上筆不停，嘴裏淡然出聲：“蘭與蕙的區別在於，一莖一花和一莖多花。畫蘭，要以葉為主，以花為輔。多葉成叢，俯仰生動，交而不疊；花姿翩翩，宛如蝶來，清新淡雅；墨色需濃淡相宜，呼應而行。”
話語間，沈曦晨換筆，蘸取淡墨，再懸空筆尖，蘸上些許濃墨。
一俯一仰，一正一反，葉間花影綻放。
藍煙在一旁瞧著，那蘭花生動自然，似有清香飄出。
最後沈曦晨在濕而未幹的花心，以濃墨一點，瞬間蘭花芯生，濃淡之間，墨汁互滲，恰到好處。
“唔！好看！”藍煙驚呼其神韻：“沒想到妹妹在書畫方麵造詣這麼深！”
沈曦晨嘴角勾笑，得意之色上眉眼，說：“哪裏哪裏，鄙人樗櫟庸材一個。”
樗櫟庸材？……沈曦晨謙虛起來，像是在狂妄自大。
“你是沒見過我爺爺的山水寫意！”沈曦晨下筆題字：“我和我大媽媽的字畫，都是我爺爺做的啟蒙。”
“你爺爺？”
“來，姐姐。”沈曦晨向藍煙招招手：“對呀！他可是跟齊老爺子對過畫的人。”
沈曦晨將畫筆放入藍煙手裏，引著藍煙的手運筆行書，起承轉合。
藍煙心中澎湃，手指微顫，無語無話，跟著沈曦晨撇捺橫豎，寫下最後四個字“光輝燦爛”。
“立如芝蘭玉樹，笑若朗月入懷，皎如日星，光輝燦爛。”藍煙在心底念出那一小行字，不自覺地向身後的人看去。
“姐姐，蘭花幽靜而深遠，即使處於喧囂都市，仍有入禪之境。” 沈曦晨離她極近，一個幾乎擁抱的姿勢，眼裏盡含柔光的看著她：“在我看來，你就是那朵空穀幽蘭，色淡香清，引我向往。”
沈曦晨說著把人擁入懷裏，下頜搭上藍煙的脖頸。懷中的人清香淡雅，沉靜不言。
過了良久，藍煙輕輕地問道：“我在你眼裏是這樣的？”
沈曦晨極其留戀藍煙脖頸，蹭著點頭答：“是。”
藍煙神情慢轉，笑而不語，心潮起伏。
第二天是周末，藍煙一大早就去買來東西，把沈曦晨送她的空穀幽蘭給裱在了廳裏。
沈曦晨起來的時候，藍煙剛好完工，站在畫前，呆呆地看。
“姐姐？”
藍煙轉頭：“你起來啦。”
沈曦晨過來站在藍煙身後，有點頭疼地看著那幅畫：“要是早知道姐姐要把它裱起來，我就再畫得好一些。”
“已經很好了！”藍煙說：“我是第一次有人說我像蘭花。平時別人……”藍煙低下頭，後麵的話被隱去。
“平時別人怎麼？”
“都說我長得好看。”藍煙哂然一笑：“可是我並不覺得。”
藍煙這是實話。
她從小到大就見自己長這樣，並不覺得有什麼不一樣。
反而，她覺得長得好看，倒給她帶來了不少麻煩。
小時候別人隻看她長得美，從沒看見她有多麼努力；
長大後別人你隻會說你漂亮，卻不會在乎她實力；
後來研究生博士生，導師都很喜歡她，別人會說因為她的美貌；
工作她盡職盡責，不敢出半分差池，別人卻說她順，是因為她長得好看。
她的所有努力，都被這張臉衝得淡影無蹤。
她很少聽到別人談論她的其他，大多人隻會討論她外貌。沈曦晨是第一個，說她像一朵蘭花，像蘭花那樣幽靜深遠，色淡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