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武渾身一顫,裝作沒聽到,保持著自己走路的節奏,緩步走遠。
炎炎夏季,熱風吹拂,可他卻覺得渾身發冷。
直至進入一家雜貨鋪,心不在焉閑聊了片刻,確定柳如煙沒有追來,他才心有餘悸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珠。
這位蜘蛛精嫂嫂,動不了妖帝之脊,不代表動不了他。
將人幹掉,骨肉剝離,妖帝之脊自會掉落。
至於會不會飛走,能不能融入柳如煙體內,那便不得而知了。
而她的警告,也斷絕了某人跑路的心思。
去順天府衙門的路上,張武苦苦思索鎮妖之法。
可任憑他想破腦袋,周圍所熟識的人中,也沒有一個能與化形妖怪抗衡的高手。
在胡思亂想中,這幾日負責掃地的張武,緩步走進衙門。
過了大堂,本該肅穆莊嚴的後衙,亂糟糟似菜市場,班房裏眾人大呼小叫,正在耍錢。
總捕頭孫有德打早便連輸幾把,將桌上的腰刀拍得咣咣響,罵罵咧咧不止。
他身後的冷鐵刑架上綁著個瘦弱中年,身穿青衫,臉上布滿血跡,渾身上下被抽得皮開肉綻,慘不忍睹。
張武隻掀簾看了一眼,便悄悄放下簾子,待會再清掃班房,免得觸了老孫黴頭。
不愛賭的幾個差役站在門前屋簷下閑聊,有老差役笑著調侃道:
“武子,今天你有的忙了。”
一般動用大刑,會把班房裏弄得滿地狼藉,到處都是血,嚴重了還得收屍,都要雜役清理。
張武奇怪問道:
“裏麵那人犯了什麼事?怎麼看著像個書生?”
“據說是北方某個土匪首領,讀書人出生,落草為寇,卻常年行善,劫富濟貧,引得流民紛紛去投,遭了官兵圍剿,被押入京城問罪。”
才當捕快不久的韓二蛋說道:
“這廝很得百姓擁戴,不能輕易問斬,上頭要我們撬開他的嘴,讓他自己交代罪行,先簽字畫押,再斬首示眾。”
“那他交代了嗎?”
“昨晚總捕頭審了一夜,大刑用了一遍,百般折磨,這廝連哼都不哼一聲。”
旁邊的老差役插話,雙手抱胸,仿佛對老孫的用刑技術不怎麼滿意。
“狗官差!”
突然,班房裏傳出怒罵聲,張武幾人紛紛隔著簾子朝裏張望。
輸多了的老孫氣急敗壞,掄動刺鞭狠狠抽打著書生匪首,鞭上還沾了辣椒水,以此泄憤。
而那書生口噴血沫子,任憑抽打,卻不發出慘叫,隻是怒罵著:
“就是你們這些狗官差,盤剝百姓,為禍鄉裏,我大梁才變成這副模樣。”
“來啊!”
“爺爺若是哼一聲,下輩子投胎當畜生!”
“……”
孫有德麵皮漲得通紅,下手更狠,鞭子都掄出了破空聲,依舊不能讓書生求饒。
這場麵,張武覺得,書生還是像豪傑多一些。
片刻後,老孫終於抽累了,從懷裏取出一張認罪書,往書生眼前一抖,冷笑道:
“你以為不認罪,我等便拿你沒辦法了嗎?”
“上夾棍。”
不理書生的怒視,幾個捕快給他雙手用了夾棍,控製住他的手指,老孫拿起朱砂盒,往書生拇指上一塗,再捏著其手指往認罪書上一按。
“押入大獄,秋後處決!”
幾個捕快熟絡地給書生嘴裏塞上破布,上枷戴鐐,抬出班房。
門口的張武等人紛紛避讓,假裝掃地的,假裝抬頭望日的,一副“我很忙”的模樣。
老孫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大馬金刀坐回凳子上,彈了彈衣角的灰塵,招呼眾人繼續耍錢,讓後衙又恢複了熱鬧景象。
張武在心裏連連搖頭。
這些年大梁王朝吏治腐敗,四方動蕩,已有了王朝末期的景象。
天子腳下照樣不堪,官差懶散,胥吏害民,隻怕改朝換代不遠矣。
“也不知這大梁國有沒有仙人鎮世。”
張武揣摩著,勤勤懇懇打掃起了院子。
韓二蛋他們閑著無事,又聚在一起閑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