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衙門,梁行州徑直上了馬車,準備打道回府。

車中還有一年輕人。

白衣勝雪,氣質超塵,雙眸隱隱有光華流轉,一看便是武道有成的高手。

“二叔,情況如何?”

“如我所料,此子便是假冒汪飛的凶手。”

“那二叔為何不將他拿下?”

梁子安說道:

“此子大言不慚,說要取你性命,朝野內外都在看二叔你的笑話,若不將其誅殺,這口惡氣怎能咽下?”

梁行州斜了自己侄子一眼。

“你修行天賦絕佳,在山上一日千裏,但為人處世之道還有待磨練,若有仇便殺,有怨便報,隻消耗自己,不懂得積蓄底蘊,他日就算不遭劫,也要吃大苦頭。”

梁子安撇了撇嘴,不以為意。

梁行州教育道:

“不論行走江湖,還是在朝為官,心胸一定要開闊,殺人隻是逞一時之快,過後什麼好處都沒有,遠不如留這張武一命,此子心思縝密,又有方法噴吐蛛絲,與化形老妖無異,拿他當暗子,來日定有大用。”

梁子安怔了怔,心裏忽然覺得自家二叔很高明,不過嘴上還是不服軟:

“這張武胡作非為,仰仗的無非就是他圈養的蛛妖,二叔你若讓我出手,奪過來不難,隻有掌握在自己手裏的東西,才算真底蘊。”

“奪他蛛妖?”

梁行州失笑著搖頭。

不多時,馬車外有人喊道:

“大人,急報。”

梁行州掀開簾子,俯身聽手下彙報了幾句,將其揮退,回頭對梁子安說道:

“你對上天玄山大師兄,有幾分勝算?”

梁子安麵色微變,盡管心裏不服氣,嘴上卻不得不承認:

“沒有勝算……”

這回有人自稱“昊天上帝”,把搞信仰的道門也攪得風起雲湧,紛紛派出弟子下山捉拿汪飛。

天玄山大師兄,那是疑似三道境的存在,法力雄厚,可敵化形大妖,梁子安與人家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人物,不管是輩分,實力,還是名聲,都沒有可比性。

梁行州說道:

“就在剛剛,天玄山大師兄循著妖氣,去了張武家裏,被他嫂嫂柳如煙一指彈得半死,並吐出一根蛛絲,讓其帶回宗門,警告若再敢來騷擾,屠宗滅教!”

“什麼……”

梁子安滿麵驚駭,嘴唇忍不住的顫抖。

梁行州驚歎道:

“這張武圈養的蛛妖,可不是尋常妖物,而是他嫂嫂!”

“……”

梁子安說不出話來,徹底斷了私下裏搶張武蛛妖的念頭。

大宗大教,圈養妖物的風氣自古流傳,一是養妖物有麵子,二是可以增強自己的實力。

若在路上遇到妖物,不能收服度化,那便打個替天行道,為民除妖的旗號,將其滅殺,積攢些“功德”。

但這一回,恐怕是踢到鐵板了。

突然,梁行州像是想通了什麼,麵色嚴肅說道:

“我當真是小覷了此子,隻怕張武是故意露出破綻,引我來破案,然後查到他嫂嫂身上……隻是不知他為何要這麼做。”

“故意露破綻?”

梁子安不解。

梁行州蹙眉說道:

“張武殺蜂妖時噴吐了那麼多蛛絲,一場大火過後,便應該回去檢查一番,消滅蹤跡,可他沒有這麼做。“

“殺孫有德那一晚,巡檢老鄭聽到了他的聲音,看見了他的體型身高,他大可以殺人滅口,把讓老鄭傳達的話刻在牆上,可他也沒有這麼做。”

“而是留下這些破綻,讓我這個深陷其中的順天府尹來查他,搭上我這條線,又讓我覺得可以拿捏他,從此以後,有我的關照,他在衙門裏便穩如泰山。”

“……”

梁子安呆了呆,不敢相信問道:

“他怎麼敢料定二叔你會放他一馬?難道不怕你直接治罪弄死他?”

“不放一馬行嗎?”

梁行州苦笑道:

“他那嫂嫂,可不好惹,若是殺起來,她嫂嫂出手,京城都要天翻地覆。”

“……”

梁子安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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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武離開大堂,回到後衙,忽然發現,同僚們看他的眼神有些驚疑不定。

就連吳剛都是如此。

這幾日老吳一直陪著梁行州查案走訪,隱約猜到一些東西,本以為張武這回死定了,實在沒想到他還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