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藏被變猛虎,意馬思念心猿(1 / 3)

卻說那妖怪把沙僧捆住後,也不來殺他,也不曾來打他,連罵也沒有來罵他一聲。

黃袍怪手中綽著鋼刀,心中暗想道:“唐僧乃是上邦人物,必然知曉禮義,終不成我饒了他的性命,他反而又會派他的徒弟們來捉拿我不成?——噫!這多半是我那渾家有什麼書信被捎到了她的國內,走漏了風聲!等我去問一問她。”

黃袍怪陡然就起了凶性,要殺了公主。

卻說那公主還不知道,梳洗裝扮好後,移步來到了前麵,就看見黃袍怪在那怒目皺眉,咬牙切齒的。

那公主還賠著笑臉迎著他,說道:“郎君有什麼事情讓你這樣的煩惱?”

黃袍怪咄的一聲罵道:“你這個狗心賤婦,完全沒有人倫!我當初帶你來到這裏,對你更是沒有半點兒難聽的話。你身上穿的錦衣華服,頭上戴的金銀首飾,缺少什麼東西我都去給你尋來,春夏秋冬四時的享用,每日的情深意切。你怎麼隻想著你的父母,更是沒有一點夫妻的情義?”

那公主聽到這些話,嚇得跪倒在地上,說道:“郎君啊,你怎麼今天說起這分離的話來?”

黃袍怪道:“不知道是我要分離,還是你要分離呢!我把那唐僧捉拿了過來,算計著要受用了他,你怎麼不先告訴我,就把他給放了?原來是你在暗地裏修了書信,叫他替你去傳寄,要不然,怎麼這兩個和尚又回來打上我的門,來叫還你回去?這不是你幹的事?”

公主道:“郎君,你錯怪我了。我哪有什麼書信寄去?”

黃袍怪道:“你還強嘴呢!現今拿住了一個對頭在這裏,卻不是個證人?”

公主道:“是誰?”

黃袍怪道:“是唐僧的第二個徒弟沙和尚。”

原來人就算到了必死的境地,誰也不會肯去認死,於是那公主隻得跟黃袍怪耍賴。

公主道:“郎君且先息怒,我和你去問他一聲。要是證實果然是有書信,就是被你打死了,我也甘心;假若沒有書信,豈不是冤枉死了奴奴?”

黃袍怪聞言,不由分說,掄開一隻簸箕大小的藍靛色的手,抓住那金枝玉葉的頭發,把公主給揪到了沙僧的麵前,一把給摔在了地上,手裏拿著鋼刀,就去審問沙僧。

黃袍怪咄的一聲,道:“沙和尚!你們兩個怎麼就敢擅自打上我們的門來,可是因為這女子有書信到了她那國中,國王才叫你們過來的?”

沙僧已經被捆在那裏了,看見那妖精非常凶惡,把公主摔倒在地上,手拿鋼刀要殺害她。

沙僧就心中暗自想道:“分明是她有寄出書信,也是她搭救了我師父,這是莫大的恩情。我若是一口說出有書信的事情,那妖怪就會把公主給殺害了,這樣的話不是成了恩將仇報?罷!罷!罷!想來老沙我跟隨了師父一場,也沒有立下寸功來報效;今天已經是被綁住了,就把這條性命給師父去報了恩吧。”

於是沙僧就喝道:“那妖怪不要無禮!她有什麼書信來,讓你這樣的冤枉她,要害她的性命!我們來這裏向你討要公主,是有一個緣故。隻因為你把我師父給捉在了洞中,我師父曾經看見過公主的模樣動靜。等到去了寶象國,倒換關文,那裏的皇帝將公主的畫像,前後的尋訪問詢。就拿著公主的畫像,詢問我師父沿途可曾看見過。我師父於是就把公主給說了出來,那國王因此知道了那是他的女兒,於是就賜給了我們禦酒,叫我們來捉拿你,要他的公主回歸宮中。這才是實情,哪裏有什麼書信?你要殺就殺了我老沙,不可冤枉殺害了平人,大虧了天理!”

黃袍怪看見沙僧說的理直氣壯,於是就丟了鋼刀,雙手抱起公主道:“是我一時的粗魯,多有衝撞啊,莫怪,莫怪。”

黃袍怪於是給公主挽起了青絲,扶上發髻,軟款溫柔,怡顏悅色,哄騙著她進去了,又請她上坐給她賠禮。

那公主是婦人家的水性,看見黃袍怪對自己認錯禮敬,於是就回心轉意道:“郎君啊,你若是顧念我們夫妻的恩愛,可以把那捆綁沙僧的繩子給略微的放鬆些兒。”

黃袍怪聞言,立即命令小的們把沙僧給解了繩子,鎖在了那裏。

沙僧見小妖們給自己解開了緊緊綁縛的繩子隻是鎖住自己,讓自己站了起來,心中暗喜道:“古人雲:‘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我若是不方便了她,她又怎麼會肯叫人給我鬆放鬆放?”

黃袍怪又叫小妖們安排了酒席,給公主賠禮壓驚。吃酒到半酣的時候,黃袍怪突然地又去換了一件鮮明的衣服,還取了一口寶刀,把它配在腰間。

他轉過手來,摸著公主道:“渾家,你先在家吃酒,看著兩個孩兒,不要放走了沙和尚。趁著那唐僧還在寶象國,我也趕早兒去認認親。”

公主道:“你認什麼親?”

黃袍怪道:“認你父王啊。我是他的駙馬,他是我的丈人,怎麼會不去認認呢?”

公主道:“你去不得呀。”

黃袍怪道:“怎麼去不得?”

公主道:“我父王的江山不是馬掙力戰的,本就是祖宗遺留下來的社稷。他自幼兒是太子登基,城門也不曾遠出過,沒有見過你這等凶險模樣的漢子。你這嘴臉相貌,生得醜陋,若是去見他,恐怕會嚇著了他,反而不美,卻是不如不去相認好了。”

黃袍怪道:“既然如此說,我變個俊的兒去見他也就罷了。”

公主道:“你試著變來我看看。”

好怪物,他在那酒席旁邊,搖身一變,就變成了一個俊俏的人,真的是生得:

形容典雅,體段崢嶸。言語多像做官的模樣,行藏正是青春年少的年紀。

才如子建成詩易,貌似潘安擲果輕。

頭上戴著一頂鵲尾冠,烏黑的頭發收斂伏貼;身上穿著一件玉白色的羅褶衣,廣袖迎風飄蕩。腳下踏著花折的烏色靴子,腰間的鸞帶光耀明亮。豐神真是奇男子,聳壑軒昂美俊英。

公主看見他這個模樣,十分的歡喜。

黃袍怪道:“渾家,可是變得好嗎?”

公主道:“變得好!變得好!你這樣子一進到朝堂上,我父王肯定是親情不滅,一定讓文武多官留你一起飲宴。倘若是吃酒的時候,你要千千的仔細,萬萬個小心,卻是不要現出原先的嘴臉來,要是露出馬腳,走了風聲,就不斯文了。”

黃袍怪道:“不消你吩咐,我自有道理。”

黃袍怪縱起雲頭,就來到了寶象國。按落雲頭,行走到朝門外邊。

黃袍怪對閣門大使說道:“三駙馬特來見駕,乞為轉奏轉奏。”

那黃門奏事官來到白玉台階前,奏道:“萬歲,有一人自稱是三駙馬,要前來見駕,現在就在朝門外聽宣。”

那國王正在跟唐僧敘話。

他忽然聽到三駙馬,就問文武多官道:“寡人隻有兩個駙馬,怎麼又有個三駙馬?”

文武多官道:“三駙馬,必定是那妖怪來了。”

國王道:“可好宣他進來?”

唐僧心驚道:“陛下,他是妖精啊,不精者不靈。他能知道過去未來的事,他能騰雲駕霧,宣他也進來,不宣他也能進來,倒不如宣他進來,還省些口舌之爭。”

國王準奏,叫宣進來,於是就把那妖怪宣到了金階前,他跟其他人一般的也舞蹈山呼的行禮。文武多官看見他生得俊麗,也不敢認作他是妖精。他們都是些肉眼凡胎,就把那妖怪當做了好人。那國王看見他聳壑昂霄,人才模樣與眾不同,就以為他是濟世的棟梁。

國王於是問道:“駙馬,你家是在哪裏居住?又是什麼地方的人氏?什麼時候跟我的公主婚配?怎麼到今日才來認親?”

黃袍怪叩頭,說道:“主公,臣是城東碗子山波月洞的人家。”

國王道:“你那山距離這裏有多遠?”

黃袍怪道:“不遠,隻有三百裏路。”

國王道:“三百裏路,我的公主是怎麼到達那裏與你匹配的?”

黃袍怪巧語花言,虛情假意的回答道:“主公,微臣自幼喜好練習弓馬,以采集打獵為生。那是十三年前,微臣帶領著數十個家童,在山中放鷹逐犬,忽然看見一隻斑斕猛虎,他身上馱著一個女子,正往山坡下走。是微臣兜弓射了一箭,射到了那猛虎,將那位女子帶到了本莊,用溫水溫湯把她灌醒了,救了她的性命。後來詢問她是哪裏的人家,她更是從來沒有提過‘公主’二字。要是她早說是萬歲的三公主,我還怎麼敢欺心,擅自跟她婚配?理應當上得金殿來,大小討要一個官職來榮身。隻因為她說自己是民家之女,才被微臣留在了莊院中。我們女貌郎才,兩廂情願,所以婚配到現今已經多年了。當時婚配以後,微臣想要將那老虎給宰了,邀請諸親觀看,卻是公主娘娘叫我且莫殺他。不殺那老虎的緣故,有幾句詩詞,說的很好,說的是:

托天托地成夫妻,無媒無證配婚姻。前世赤繩曾係足,今將老虎做媒人。

臣因為這些言語,所以就把那老虎解放了繩索,饒了他的性命。那老虎帶著箭傷,跑蹄剪尾的逃走了。還不知道他保全了性命後,在那山中修煉了這些年,煉體成精,卻專門去迷人害人。臣聽聞往些年也有幾次取經的,都說是從大唐來的唐僧,想來是這老虎害了那唐僧後,得到了他的文書路引,變成那取經的模樣,現今來到朝中哄騙主公。主公啊,那繡墩上坐著的,正是那十三年前馱走公主的猛虎,他不是真正的取經之人!”

那君王水性,是愚迷的肉眼,不識妖精,轉而把黃袍怪的虛詞謊言,當做了真實的,就說道:“賢駙馬,你怎麼能認出來這和尚是那頭馱走公主的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