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笙歌沒有馬上答話,一擺衣袖將人和貓送回了萬妖鎮中的客棧,回頭對清月道:“仙子,你抓著昏迷的我來為你自己擋傷,此行為讓人不恥,但殺我的是癩蛤蟆,操縱癩蛤蟆的是貓妖。我沒有殺貓妖,是以,對你,我亦不會殺你。”
清月正當為陸笙歌放了自己一馬而鬆了口氣,就聽他道:“我會給你宗門去信一封,告訴你宗門上上下下關於你的行徑,你好自為之。”
清月正想開口說什麼,一陣風迎麵吹來,眨眨眼的功夫,她便站在了陽康宗的宗門口。當是時,宗門的鍾響起,巨大的靈文字幕出現在廣場中央。一開始三三兩兩圍著的人,漸漸地聚集的人越來越多。
想起陸笙歌說的話,她腿軟地跌落於地,完了,徹底完了……怕是要被逐出師門了。
陸笙歌身形挺拔如鬆,散落的墨發在飛舞,有種遙不可及的清幽神韻。
今安忽然開口:“你是什麼人?”
他走到近處,挽著懷中小蛇的蛇尾有一搭沒一搭地撫摸著,溫聲道:“我是什麼人,與聖女重要嗎?”
今安回過神,聲音有些細微:“與我是無關緊要,隻是……與你懷中的人很是緊要。”她看向合上雙目的小蛇,“適才,你用的是神力吧?那你應該可以看出,你懷中的是我們……”
陸笙歌蹙起眉,不耐再聽打斷道:“我看不看的出,與你也無關,我隻知道她是鍾溪,是我的鍾溪。她心悅於我,我心亦如她心。旁的都是旁的雜事,無甚要緊。”
“聖女,當年之事,待我回到上天庭會如實秉明,前因後果,我自會查探清楚。你也該放下過往,回歸虛空,這裏不是千年前,過往終將湮滅於曆史的洪流中。世人會記住你,你不能被此絆住,該向前走了。”
陽光被烏雲遮擋,天灰蒙蒙的,起風了,樹枝被吹得搖搖擺擺。今安仰著頭,展露出修長雪白的脖頸,漂亮又帶著點虛弱的模樣,就像一朵綻放的白百合,卻微微顯得有些落寞。
“走之前,我還是想多說一句。你們既然互交心意,她即為你獻出內丹,你也應該考慮你們的將來。”
“這是自然。”
風繞過樹梢,卷起樹葉,在耳畔吹拂。
兩人都不再言語,在一片寂靜之中,陸笙歌的睫毛微動,身上金色的光芒四射,頭頂好似有枝丫在緩緩伸長,金光停止後那伸長的原來是一對鹿角,晶瑩剔透,看上去宛如青蓮白藕般一塵不染。
今安也在這一刻開始消融,原本就還未凝出實體的魂魄在一部分一部分剝離。她望著萬妖鎮的方向,神情帶著眷戀,雙眼深處是濃濃的愛意,她想起了小時候,想起了族人,想起了阿姐,想起了芊澄……她閉上雙眼,內心中最軟弱的地方被強烈的痛苦撕扯著。
也不知道,如今他怎麼樣了。
幼時記事起,她便已經是螣蛇族聖女。圍在身邊的人不是教導她如何承擔族中職責,便是在恭維她,甚少……不,應該是,沒有人教她如何去選擇道侶,如何去愛自己的伴侶。她自認在錦衣玉食,千嬌萬寵中長大,心氣高,不願對著芊澄低下頭露出自己的柔弱。
或許,從一開始,便是錯的……錯誤的遇見,錯誤的選擇,錯誤的相伴。
“白澤渡眾生!”
鹿角的柔光閃耀,今安半邊身子已經散去。陸笙歌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空靈:“聖女,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渡過忘憂後放棄執念,好好開始新生吧。”
今安緩緩偏過頭,看向陸笙歌,彎起清亮的眼眸,不知道她是否還能聽得清,可她不能說出話來了。身體漸漸地淡了,散在林中、風裏。
“哎”,一聲歎息在安靜中響起,倒顯得有些突兀。陸笙歌低下頭,看著臂彎中熟睡的小蛇,眸中的目光充滿微笑和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