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低咒罵了一句：“瑪德！跑啊！怎麼不跑了？”
他抬頭看向男人，雙眸清冷，仿佛美玉雕琢。即使身落囹圄，依舊泰然處之，他想在他的記憶中他沒有見過眼前這張臉，他開始警惕起來。
男人雙眼倏然大睜，張開大嘴喘氣，右手慌忙捂住脖子，卻麵朝地直直倒下。
白澤瞧見汩汩鮮血從他的指縫噴湧而出，眼風虛虛一瞟，上方還有人影。
“在下瀚海宗弟子，你可有受傷？”
那是一個正當韶齡的女子，身著長裙，手挽粉色輕紗，雨水不沾身，是一位修士。素手執劍，如持花枝，劍尚在滴血，舉手斃敵，說不盡的英姿颯爽。
受母神的影響，白澤對果敢殺敵的女仙容易心生好感。
他的心中也確實升起幾分敬佩。
隱隱綽綽間，景色一變。數不清的人倒在血泊中，依稀可辨年輕的麵龐是救他的女仙，氣息奄奄。
白澤尚在思考這個肉身會不會救人的問題，卻感覺到自己的手動了動。印迦成，一顆帶著白色祥雲刻花的金色珠子漂浮在空中，緩緩沒入女仙的體內。
在人間顯露神力，幹預眾生運勢，會受到天道的壓製。他明顯察覺自己的身體發生了變化，通體雪白的毛發，頭上有角，四肢細長，尾巴較短。
女仙一睜眼便看到長得像鹿的異獸站在她跟前。
她不知道眼前的異獸會不會吃人，她的心在狂跳，手指攥到指節關發白，指尖掐進肉裏。異獸任由她打量，而同時它也在看她。
白澤瞧女仙傷勢已好，後蹄退開幾步打算離開，轉身之際，他被她一劍刺中腹部，鮮血頓時淌落在地。
在她的眼裏，他隻是一隻畜牲。
女仙見那隻鹿正緊緊盯著自己，半晌收不回眼光。明明已經虛弱得不像話，然而他一雙眸子，卻可見清澈的琥珀色，清澈得倒映出她的身影，讓她產生自我懷疑，仿佛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
光怪陸離一一散開，白澤眨眨眼，隔了好一會兒才逐漸恢複知覺。
他的視線從身下藍綾被移到衣箱的角牙，再移到牙條，心裏有些茫然。聽覺、觸感、還有疼痛，為什麼他會感覺這樣的真實？
恐怕他不得不承認，那是……他渡劫時遺失的記憶。
電光火石間，他聯想起前後，被自己所想驚得坐起身來。他一側頭，鍾溪還睡得恬靜。
大約，可能，他就是陸笙歌。
白澤震驚之餘，又十分喜悅。他慢慢又躺回綾被，緊抿住淺色的薄唇，按耐著自己的情緒，眼角卻不受控製地上揚。顯然，他已經忘卻自己的本元內丹拱手送人的事情，被自己有可能是陸笙歌的猜測帶來的喜悅衝散了。
渡劫沒有神力，但保留著記憶，過去的他依然是他，按照他的行為處事，贈予內丹為她續命是必然的。若是放在現在，他也會這麼做的。他沒有內丹，還是可以活，可那個仙女卻等不了了。
而且，白澤想渡劫時的他，心灰意冷，渡劫成功也罷，失敗轉世投胎也好，已經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給內丹應該很痛快，不帶絲毫停頓。
現在呢？他應該怎麼做？將內丹重新拿回來也方便，去司命殿隨便找個文官算一下便可以知道那個女仙叫什麼，生辰八字是多少，然後提前結束她的命盤，命盤停止，女仙生命也終結。在那個女仙生命終結後，本元內丹便會回歸他的身體。
他也可以下界找到這個女仙，將內丹取回。內丹本就是給女仙續命的，一旦離體，女仙便也結束生命。
白澤思前想後，歎息一聲：罷了，不做幹涉，待她自行走完這一世，算是報答她的恩情。
鍾溪伸個懶腰，打了一個哈欠，想起床畔還有人，慵懶的眯了條縫。沒瞧見人影，眼睛頓時打開，一骨碌從床上下了地。
房門半掩，有些許低語聲泄露出來，她聽覺靈敏，是兩個人在交談。豎起耳朵細細聽，分辨出是白澤和文昌帝君。
文昌帝君打趣道：“怎麼，你們兩個已經結契了？”
“還沒有，打算去紅廟了。”白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