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還沒來,在站台等著的都是參軍青年,他們眼裏的光讓人羨慕也讓人向往。

放眼望去,每一個青年身邊都有人輕聲囑咐些什麼。

可到李嬸這,卻安靜極了,沈秉看著李誌,視線又不由自主地瞥向李嬸,最終什麼都沒說。

就算他和李誌親的像一家人,可這畢竟還不是一家,他說不得,更勸不得。

李誌那麼關心他娘的一個人,他當然注意到李嬸不對勁,可也不知道該怎麼去說,兩人就隻剩下沉默。

直到火車那“況且況且”聲臨近,李誌才開口,帶著故作輕鬆。

“娘,你放心,我一定會活著回來的,說不定還能給你討個媳婦兒回來呢。”

李嬸紅著眼眶,笑著點頭。

“去吧,好好聽領導的話,別怕吃苦。”

沈秉拍了拍李誌的肩膀。

“在部隊好好幹。”

李誌點了點頭,走了幾步,又回頭看著李嬸,眼裏也都是不舍。

“娘,你一個人在家也要吃好的,有什麼事,就去找大隊長,我都和他說好了。”

聽到這話,李嬸的眼淚忍不住直掉,她點著頭,哽咽的聲音中帶著幾分慈愛。

“好,好,我都知道。”

火車已經靠近站台,李誌最後看了一眼李嬸,便一溜煙的衝進去,消失在他們的視線裏。

火車“況且況且”的朝前開去,它駛向的是屬於李誌的未來。

沈秉的視線追隨著那列火車,眼裏也有幾分淚意。

謝花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李嬸身上,李嬸追著火車還沒幾步,謝花就注意到。

謝花連忙拍著沈秉,朝著李嬸跑過去。

不知怎麼,李嬸被絆住了腳,跌倒在地。

倆人趕緊將她攙起來。

李嬸捂著臉,大哭起來,她就那麼一個兒子,她在世上就那麼一個念想,她是真怕她兒子回不來了。

謝花拍著她的背,細聲安撫著。

“李嬸,你別哭了,要是讓李誌知道了,那他該有多擔心,再說了,李誌也該出去看看。”

沈秉默聲,等李嬸緩下來,這才輕聲開口。

“他也該去看看他爹當年呆的地方了。”

李嬸聽到這話,眼裏的淚停滯了一瞬,又嘩啦啦的流下來。

李誌是她親兒子,她怎麼會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她真不願意兒子走她丈夫的老路。

可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她這個做娘的不支持,這會讓李誌有多難受。

當時的李誌還很小,不記得事。

可李嬸記得,刻骨銘心。

對她好了半輩子的丈夫,就這樣沒了,明明前些天還說著李誌以後的誌向。

怎麼就沒了,連個商量緩和的餘地都沒有。

她踉蹌著站起來,還好有謝花扶著她。

“走吧,我們也該回村,家裏還有好多事等著我。”

李嬸喃喃地說著,像是在和謝花他們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不用送了,你們回去吧。”

李嬸回頭說著,也沒等沈秉他們回答,獨自朝著自己家裏走著。

看著李嬸的背影,謝花莫名心酸,原本高高的人,一下子矮了不少。

那背影,不僅有歲月侵蝕的痕跡,還有生活的滄桑。

謝花靠在沈秉身上。

沉默了一路的沈秉終於開了口。

“李嬸以前是軍嫂,李叔沒了,這才帶李誌回來。”

沈秉對李嬸很是尊敬,一個女人,剛沒了丈夫,娘家人就來逼她丟了李誌改嫁,李嬸是拚了這條命,才將李誌留下來。

娘家見勸不動她,幹脆和她一刀兩斷,李嬸的日子從來不輕鬆,可她卻總是滿臉笑意。

還記得他娘說過,李嬸當年在十裏八鄉也是出了名的漂亮。

那輩子的人從來不說愛,偏偏他們一生的行動,卻將愛表現的明明白白。

他們的愛像耕地的老牛,樸實簡單,雖不言語,卻刻在心上,深入骨髓。

謝花歎了口氣,語氣有些複雜。

“我們走的時候,爹娘他們也會是這樣嗎?”

沈秉沒說話,隻是眼裏有過一絲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