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萬眾矚目之中，江都郡王長子許臨尚終於落座。
席上不少姑娘見著了，都失態驚呼。那許臨尚當真是“陌上人如玉 ，君子世無雙”，一身銀色寬袖蟒袍，腰間紅玉腰帶上掛白玉玲瓏腰佩，不僅生的豐神俊朗，而且氣質優雅，貴氣逼人。
“若我不知這座位隻是給江都郡王長子所坐，還真覺著他是哪個皇子呢！”
“是啊，本來還有些指望呢，如今一瞧，竟是這樣華貴的氣度，我這下可真兒是攀不上了……”
聽見周圍的讚歎聲，華瓊手拿桃花扇，半掩著麵龐，抬眼偷望，瞧見王長子，一時失了神。
她心中生出一股不可言說的情愫，似一層雲霧輕輕地慢慢地籠了上來。
舉世無雙。
她隻想到了這個詞。
似乎是注意到了對麵席上來自小公主抑製不住的愛慕眼神，許臨尚望向華瓊，予她和善禮貌的點頭致禮，卻不料華瓊如受了驚的兔子一般，用扇麵嚴嚴實實地擋住了自己。
她不知王長子是否繼續往這處看，隻覺著自己雙頰像著了火似的，燙的不行。
真是太失態了，姐姐定然是不會這樣的。
華瓊心想。
待到父皇與母妃都落了座，卻一直不曾見姐姐蹤影，直到有姐姐宮裏的人來報，隻說身子不適，便不參加了。
華瓊舒了一口氣——若是姐姐不來，那她被選中做王子妃的可能性或許大很多。
母妃麵上關切地詢問姐姐的狀況，似是擔心得很，可華瓊知道她母親心裏是高興得緊呢。
華瓊席間一直耐著性子不挪眼去瞧許臨尚，生怕自己不夠端莊矜持，隻是假裝一門心思的吃菜，心裏卻翻湧的亂七八糟。
“瓊兒，怎麼隻顧吃菜呢？”母妃忽然叫起她，遞了一個眼神暗示她主動向許臨尚請酒。
華瓊便起身，隔席舉起杯來，卻不敢直視許臨尚的麵容，隻是柔聲婉語：“都聽說江都郡的王長子每年都會派人從江都獻來奇珍異寶，讓父皇愛不釋手，我便想送禮之人心思是何等靈巧，能奪父皇喜愛，如今一睹真容，臨尚哥哥果是氣度非凡、人中龍鳳。瓊兒在此，敬臨尚哥哥一杯，多謝臨尚哥哥替我們這些做兒臣的盡孝心。”
華瓊以袖掩麵，一飲而盡，放下酒杯時，她的視線偶然間掠過許臨尚的麵龐，本想逃，卻被他不偏不倚的抓住了：“承蒙公主抬愛。”
她愣愣地望著許臨尚，隻見他拂袖飲酒，動作優雅流暢，銀袍隨著身形輕輕擺動，似是盛著月光，標識著他的尊貴與高潔。
直到許臨尚將酒杯又舉到身前示意時，她才回過神來，癡癡坐下。
父皇見此場麵，也大悅：“瓊兒說得對，臨尚確實眼光非凡、聰穎過人，每每獻禮都甚得孤心，就好似能與孤心意相通似的。”
許臨尚再次舉起酒杯，態度謙恭，隻聽他道：“現下臣還不能如父親一般為陛下效力，隻能以此展示自己願為陛下盡心盡力的心意。”
“臨尚啊，你還年輕，不必擔憂。孤以為憑你的才能，以後必成大器。”
“多謝陛下誇獎！”
君臣相視一笑，又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她想把這些刻進自己的心裏——父皇對她讚許的目光、母妃滿意的神情，以及……以及臨尚哥哥春風般的笑容。
這是她出生以來，唯一得到這些的一次。
因為姐姐不在。
幸好姐姐不在，華瓊第一次這麼想。
2
宴席結束後，母妃有些醉了，無暇顧及她。
華瓊偷偷跑去尋姐姐去了，她還是想看看姐姐身子是否有什麼大礙。
月光微涼，圓如銀盤。
宮裏的人大都還聚在宴席附近，倒顯得姐姐這處有些冷清。
踏進殿門，華瓊見殿前沒有姐姐身影，想來必定是去後頭設的院子裏賞月去了。
她從牆間穿到後院去，還未走近，忽聽到姐姐正與一人說話。
望向遠處，她隻能看到姐姐和一個男人朦朧的身影。
“你怎麼來了？這可是公主殿，你不要命了嗎？”
聽見姐姐急切責問的聲音，華瓊心下一驚。
難道姐姐在與人私會？
她站在樹下的陰影裏，並未繼續往前走，卻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隻聽到那人答道：“瑉兒，我許久未見你了，現下也是一心奔著你來的。”
男子的聲音雖輕，華瓊卻辨得——那是江都郡王長子許臨尚的聲音。
是她方才在席上一見傾心的許臨尚。
華瓊隻覺得手腳發麻，身體靠著樹幹，僵在那處。她用力地去看，試圖透過黑夜看清，希望那人不是許臨尚。
她希望自己聽錯了。
“許臨尚，你……你不要胡說了。”
可惜沒有聽錯。
“今日陛下為我舉辦擇王子妃的宴席，你為何躲我？”
“我沒有躲你。”
“若是你來了，我必定向陛下求娶你，可是你沒來，為何？瑉兒，我不信你對我一點心意都沒有？”
她看見姐姐背過身去，低著頭望著自己的影子，似乎在想些什麼。
黑夜中姐姐裙擺上橘紅色的絹紗隨著輕微的走動搖曳，如同一支夜遊的牡丹。
男子從暗處走到明處，身著銀袍的他好似水月遊龍，細長的影子挨著姐姐的影子，自己卻不敢靠近，躊躇原地，隻是等著姐姐的回答。
明明方才在席上還是氣度矜貴，優雅有禮的王長子，現下也隻是個為情所困、看起來清冷哀傷的年輕公子。
姐姐沉吟良久，方才開口：“即便我去了，父皇也不會答應將我嫁與你。”她語氣悲切，“我是南趙的嫡長公主，雖說我母親已去，可我母氏一族仍然強盛。而你又是最強盛的郡國王長子，以後必然承襲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