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張懷毅，腳步蹌跟了一下，用眼神詢問媽媽：“我呢，我去嗎？”出乎我的意料，媽媽隨即說道，你陪他一起去吧，態度要好。
我帶著張懷毅來到了團醫院，幾乎跟不上他的腳步，進了醫院，徑直就去了搶救室，哪裏還有人呢？不遠處，傳來衛陣陣哭聲，那裏是停屍房！張懷毅眼睛睜得大大的，直直走了過去，我緊隨其後，心裏也堵得很，因為，我看到了他媽媽在那裏狠狠的瞪著我，卻不知道為什麼？
一張白布把張懷毅的父親和我們隔開了，人世無常，他媽媽歇斯底裏地對我吼著：“不要過來。你個害人精，兒子到你們家，學習成績退步，我們上你們家，命沒有了。你滾！”
我站在醫院門口，耳邊還想著昨天晚上他爸爸給我講的話：“沒事的，我已經聯係金屬公司，春節過後你就可以去上班了，放心吧，有我一口，就不會讓你餓著。”這話，象刺一樣紮進我的心裏，以後每年的他的忌日，我總會在燒紙錢時給他講，
我過得很好，有飯吃，吃得很好，在那邊，再不用擔心我了。張懷毅出來了，在這種時候，他紅著眼對我說，你回家吧，我不送你了。我也隻有點頭的份。（史越說，拜托，不要這麼悲情好不好，虐誰呢）
回到家時，已經快天黑了，我坐在床邊，對外婆說，其實我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沒有做啊，這怎麼能怪我呢/與我有什麼相關呢？外婆看了看我，歎了口氣，卻沒有說什麼。
第二天早上，我幾次想打電話給張懷毅，卻鼓不起勇氣，不安的心緒，使我總想幹點什麼，我給媽媽說，晚上我放羊吧，媽媽同意了。其實放羊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在新疆的初春，半下午沐浴著陽光，隻需把頭羊趕到老路上，它自會帶著其他
的羊兒走上個來回，而我，隻需要坐在田埂上看看書，聽聽收音機就可以了。據媽媽後來說，羊兒回去都兩個小時了，我一直沒有回來，後來還是我們隔壁陳家大叔回來時看到我在門口的林帶邊轉悠，叫我也不答應，才通知我媽媽他們來接我回去的，這段時光，我心中唯有的記憶，便是一束亮光，照在棉花地邊的沙棗樹上，那亮光，到底是什麼，我無從知曉，隻知道透過光亮，我看到了張懷毅的爸爸吐著舌頭看著我，後麵的事情，包括我如何回到家中的，則一無所知。待到我有了知覺時，已經在家裏的床上，腳上綁著紅繩，枕頭下壓著桃核，手上外婆也給我係了個狗牙。
這次醒來，發了高燒，嗓子幾乎失聲，安安全靜靜的在家呆著，不敢發出什麼聲音，我怕他們被我的聲音所傷。
門外一陣吵聲，陳紅急衝衝來到了我們家，說看到外公在路邊上蹲著，不出一聲，叫了也不答應，臉色看起來很不好。我的心一慌，跟著陳紅來到了水渠邊上，如他所說，外公甚至連我是誰也沒有認清，此刻我的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可有人來幫幫我？有嗎，我打了伍明的電話，十分鍾後，他開著他那個破手扶拖拉機把外公拉走了，媽媽不讓我去醫院，我隻有在家苦等。三天後，醫院確診，淋巴癌晚期，最多兩個月。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一個個活生生的生命，在我眼前消失，流走，我卻連影子也不能再觸摸到了。繼張懷毅的父親上元節去世後，外公在4月18日也離我遠去，據說是喜喪，但是我被告知，萬萬不可以留眼淚在他的身體上，否則會害他害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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