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寬恕(1 / 1)

冬去春來,3月的華北大地萬物開始生發,大地可見一些新鮮的嫩綠,休眠了一個冬季的麥苗開始有了新的生機,路邊的白楊樹枝頭的嫩芽也冒出了頭,村北的無名河在春日正午陽光的照耀下波光徐徐,水流流動的也似乎更快了。

“醜八怪,獨眼怪,小營寨裏有個女眼怪”

王家正在讀小學的兄弟倆站在路邊,對著路上低頭疾走的小女孩,蹦著喊著這句不知從哪裏學來的口訣,天真稚嫩的臉上帶著壞笑與嘲弄,手上還不時的撿起地上的石子扔向女孩。

女孩身穿一件絮足了棉花手工縫製的紅色棉襖,一條黑色薄棉褲,身上背著縫製的方塊布書包。一頭黑發,兩側梳著麻花辮,辮子垂在肩膀前側,發尾用兩朵紅花纏住,映照著紅彤彤的臉龐,鵝蛋臉上,兩片薄唇緊緊抿在一起,鼻梁挺拔,左側眼睛大而雙,睫毛微翹,右側眼睛則是眼皮下垂,瞪大了眼睛也隻能露出半個眼球,一大一小的眼睛讓整個五官端正的嬌好臉龐黯然失色。

9歲的予夢沒有理會皮孩子的嘲笑,雙手抱著頭,低頭徑直跑過,可能對於旁觀者,會覺得這種嘲笑是對一個才9歲孩子的傷害,事實也是是的,予夢從一開始的憤怒到現在的習慣性忽視,隻因為爸爸劉建國答應她,隻要考上高中就帶予夢去做眼睛上的手術,這樣就再也沒人嘲笑她了。

予夢家住在村北,毗鄰那條無名河,房子是84年爺爺劉偉民和奶奶王玉芬夫妻倆為兩個兒子結婚新建的,房子由青灰磚砌成,整個院落坐北朝南,北麵是相通的三間開間和一間雜物間,開間中間是堂屋,兩邊是東西兩間臥室,院落東側是灶火堂,西南角是茅廁,與茅廁相連的西圍牆邊有一條2米長1米多寬的豬圈,兩隻小豬此時正臥在地上睡覺,豬圈旁的蘋果樹開始抽芽的枝丫已經爬上了豬棚,蔓延到了與大伯劉建軍家的圍牆上。

沒多久,予夢便來到了家門口,低頭跨進鐵色大門,轉個彎抬頭便看到了坐在堂屋前的椅子上,曬著太陽發呆的爺爺,臉上一臉的陰鬱。

以往劉偉民每到中午和傍晚等待吃飯的間隙都喜歡打開小收音機匣子聽單田芳的評書,予夢放學回來,搬個小板凳,坐在爺爺旁邊,雙手托著下巴,胳膊肘拄在腿上和爺爺一起聽單田芳言語描繪出的曆史江湖。久而久之予夢也似懂非懂的記住了一些人的名字:

“曹操、諸葛亮、周瑜、宋江、林衝.......”

單田芳講的一些故事她似懂非懂,但是這些名字曆史人物卻潛移默化的刻入了她的腦海。

但是自從正月鄧小平去世的消息公布後,劉偉民一直情緒有些低落,對於出生於20年代,上過戰場,經曆過饑荒的劉偉民來說,沒有毛主席就沒有他們這些老農民的解放,而沒有鄧公,就沒有他今天的吃喝無憂,所以他和眾多經曆過這些困難的老百姓一樣,鄧小平的去世也許讓他又陷入了對過去苦難,對戰場血腥殘酷,對吃樹皮日子的回憶中,回憶的是人,痛苦的則是曾經的苦難。

予夢不懂得這一切。她隻知道爺爺心情不好,所以沒有上前打擾,放下書包跑到灶火堂想看看媽媽做了什麼好吃的飯菜。

“偉民叔,偉民叔在家嗎?”

大門口傳來了一道急切的男人的聲音,還沒等予夢跑出灶火堂,就看到窗邊一個男人的身影急匆匆掠過。

是劉家院裏的劉子坤,他的父親是劉偉民的親哥哥,比劉偉民大10歲,在抗日戰爭時期被日本兵殺害,妻子田巧因為頗有幾分姿色被一位日本軍官看中,為了兩個年幼的孩子,不得已委身於日本軍官。1945年日本戰敗,由於田巧知道太多的日本內部不足外人道的事情,被日本軍官斷了舌頭,雖然命保住了,但從此人變得瘋癲。當年15歲的劉子坤,和17歲的哥哥劉子乾,在叔叔劉偉民的照顧下,學會了磨香油手藝,相互扶持為生。

劉子坤來到叔叔劉老漢麵前,麵有難色說道:

“叔,大姑快不行了,想見您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