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過後,予夢進入了四年級,馬上麵臨升完小,如果考不上,就要留級,孩子們的學習無論從家長層麵還是從學校層麵自然添加了一絲緊張感。
予夢一直期待著能去縣城治療眼睛,所以小小年紀的她下定決心一定不能留級,而考完小則是她今年需要麵對的第一道門檻。
小學學習並沒有多少挑戰性,就看你想不想學愛不愛學,98年期末考試一直學習成績平平的小予夢,在目標的驅使下以全鎮第五名的成績升入鹿城鎮完小。這一年教育方麵也發生了一件大的變革,教育局正式宣布取消留級生製度,全麵推進9年義務教育。對於廣大的家長和孩子來說,這無疑不是一種好的消息,孩子們再也不會因為留級,被人屁股後麵喊著”留級生,栽茅坑”了。
而對於予夢而言,年級第5名的成績遠遠超過了這項新政策帶來的喜悅。
予夢的成績很快便傳遍了村裏的家家戶戶,她的逆襲也成為了家長教育自家孩子的正麵教材,小予夢仿佛成了當時的小明星,走在路上引人側目。
嘲笑她大眼怪的聲音仿也佛消失了一般,取而代之的則是羨慕與崇拜。小小的予夢第一次領略到了好成績帶給他的優越感。對一個價值觀尚未建立的孩子來說,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很好的開端和啟蒙。
田小敏和劉建國逢人便會被村裏人取經如何教出這麼優秀的孩子,憨厚的兩口子每次都受寵若驚似的擺擺手,口裏忙不迭的說著“全是馮老師教得好,全是馮老師教得好”。
馮老師是村裏3-4年級的班主任,負責兩個年級的全部文化課教學,個子不高,卻長相敦厚大氣,是當年村子裏少有的大專生,80年代末,當時的治安環境不太好,考慮到一個女孩子在外不安全,便被父母安排回村裏小學任教。由於教學成績突出,馮老師在予夢升入六年級後不久被調入鎮裏的初中,主要負責初中一年級語文課的教學。
升入五年級後,予夢的學習一直保持在年級前10的名次,升初中的考試中更是取得了年級第二名的成績,小予夢似乎有一種逢大考便超常發揮的超能力,這種超能力讓她成為村裏那些恨鐵不成鋼的家長訓自家孩子的神乎其神的存在,此時的小予夢在村裏出盡了風頭,也讓她成為了部分同學眼中的公敵,給她帶來了不少的困擾與麻煩。
小予夢自然不會曉得其中的道理,她有時也會和媽媽田小敏抱怨,但是父親母親太忙了,忙著地裏的農活,忙著家裏的小豬仔,等真正到晚上和父親母親躺在床上時,剛說沒幾句父親母親早已累的呼呼大睡。
好在還有爺爺的陪伴,還有評書裏那些故事的陪伴,還有哥哥劉予飛帶回來的各種課外書籍的陪伴。
予夢每天最開心的事情就是放學後,坐在爺爺身邊小馬紮上聽評書,那些幾百幾千年前的人和故事,讓她忘記了學校中的煩惱,隻剩下曆史的風雲在眼前浮現在耳邊飄過,一老一少靜謐安詳。
有時,碰到在灶火堂裏忙活的奶奶心情不好,會聽到奶奶罵罵咧咧著:
“就知道聽那些沒用的東西,什麼都不管,老的一輩子倒了油瓶也不扶,現在再加個小的,怎麼碰到這麼對沒眼力見的爺孫倆......”
予夢和爺爺抬頭四目相對,裝作沒聽見,有時眼看惹得奶奶脾氣要爆,爺爺趕緊關掉收音機,揮揮手,予夢飛似的跑進灶火堂一邊嘴裏哄著奶奶一邊手裏忙著拉風箱燒柴火。等到奶奶眉開眼笑,予夢小眼神順著窗戶向外麵的爺爺使個眼色,匣子又開始傳出單田芳抑揚頓挫磁性帶些嘶啞的評書聲。
哥哥劉予飛不知從何時起,書包裏除了課本外,多了些與學習無關的雜書:三國演義,水滸傳,孫子兵法,天龍八部等等輪番登場,哥哥常常以寫作業的名義窩在房間裏看這些閑書,有時趁爹娘睡著了,還要在被窩裏打著手電筒偷偷看,甚至還會要求予夢給打掩護,而補償便是給予夢講書裏的故事。兄妹倆看似相安無事,然而這一切田小敏都看在眼裏,隻是在她看來隻要不是少兒不宜之類的讀物,她並不介意孩子多看些課外書,甚至在鎮上趕集的時候,她會主動帶著倆孩子去逛當時唯一的新華書店。
哥哥劉予飛雖然整體成績一般,但是不偏科,尤其喜歡語文曆史數學物理,在2000年中考中,考入當地一所普通高中。
這一切,讓父親劉建國和母親田小敏更加有了生活的奔頭,一種終有一天逃離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希冀與期待督促著夫妻倆更加努力的賺錢。
但對於90年代後期的農民來說,賺錢真的太難了。種糧食,要交公糧,剩下的糧食除了自己的口糧,也賣不了多少錢;做點小買賣,錢還沒賺多少,收經營稅的就要登門催繳了;但凡做點什麼,都會有各種名目的稅收來找你。因此在90年代末期,滋生了賭博、搶劫、傳銷等或違法或遊走在灰色地帶的不勞而獲的風氣。
這股風氣波及到小營寨,波及到予夢家,引起了不小的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