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麥收(1 / 1)

在這個北方小村莊香港回歸帶來的喧囂熱鬧沒多久便歸於沉寂,取而代之的是孩子們長達2個月的暑假狂歡以及田野裏黃燦燦麥浪的收割聲。

夏日的村莊,蟬聲陣陣,蝴蝶飛舞,蜜蜂忙著采蜜,鳥兒揮舞著天空,無名河畔綠樹蔥蘢,河兩岸堆滿了上遊河水衝刷帶來的沙土以及形狀各異的貝殼。

田野裏,胡同裏,孩子們有的三五成群的騎著自行車和腳蹬三輪,穿來穿去;有的拿著掃院子和大街的掃帚在胡同裏撲棱著蜻蜓和蝴蝶;有的孩子在麥秸堆成的柴禾垛上翻滾打鬧捉迷藏;也有的,拿著最近流行的隨身聽播放著時而溫柔時而鏗鏘的音樂,嘴裏哼著,身體扭著,完全沉浸在音樂的世界。

在田間地頭,圖省錢的農民用鐮刀割著金黃的麥子,隻有村東口距離予夢家麥地不遠處的王二狗家地裏,一台大收割機轟隆隆的開動著,這幾年糧食太便宜了,交完公糧,可能賣的錢都不夠請聯合收割機的,所以家家戶戶依然是人工割麥為主。麥收季節,一家無論大小,隻要能幹活的可謂齊上陣,熱鬧非常。

此時的王二狗,站在地頭,叉著腰,昂首挺胸,遠遠睥睨著用鐮刀割著麥穗的人們。

王二狗是村裏的光棍漢,個頭1米75左右,歡眉大眼,身姿挺拔,按理說這麼帥的小夥子應該媒婆踏破了門檻才對,但事實是都已經三十有六了,還是光棍一個,王大娘逢人便求人給自己兒子介紹個老婆,窮點醜點都沒關係,能生養就好。但是還是沒有人願意嫁進他們王家門,主要還是因為王二狗有個丟人現眼的爹。1966年邢台大地震,王二狗的爹王大聲和隔壁村的寡婦被房頂震下來的木頭梁砸死在寡婦床上,全身赤裸。3歲的王二狗也因為地震期間被石塊砸住頭,醒過來後變得傻乎乎的,說話沒把門似的,背後村裏人叫他“傻二狗”。

正午的陽光撒在忙碌的土地上,蒸騰起陣陣熱浪,予夢直起身用胳膊抹了抹額頭的汗水,拍了拍自己的腰背,抱怨道:

“娘,好累啊,我們為什麼不用那個大收割機呢”。

田小敏站起身看了看轟隆隆的機器,又彎下腰繼續割著麥子:

“讓收割機來割太貴了,用了它,你今年就別想再吃白米飯了”

予夢撇撇嘴,一邊嘟囔著“不用了不用了,我要吃白米飯”,一邊彎下腰右手拿鐮刀,左手抓麥子,割完一刀往前一勾,勾住前麵的麥子又割,左手拿不了之後放在身後,又繼續割。

任憑遠處機器轟鳴,予夢滿腦子都是香噴噴的白米飯。對於生活在這裏的老百姓來說,大米是金貴之物,一個月能吃上一次帶湯的白米粥也已經是一種奢侈享受了。

田小敏和劉建國把地上堆起的一撮撮麥子用麥草打繩捆住,一捆又一捆。等割完一塊地就用擔子挑或者雙手抱著弄到田邊大路用車拉回去。拉回去的麥子用村生產隊的聯合脫粒機把麥粒打出來,在房頂晾曬,不時還得用鐵鍬揚麥,揚起時,麥糠會被吹落一身,惹得皮膚一身癢。雖然身體不舒服,但是村民們看著那揚起的豐收的麥粒,依然喜悅滿懷。

予夢最喜歡和哥哥劉予飛在傍晚躺在麥垛上,翹著二郎腿,吹著夏日的晚風,看著遼闊的天空暢想著夢想以及外麵的世界,已經12歲成為初中生的哥哥常常懷揣著一股英雄夢,和予夢講著從爺爺評書中聽來的三國演義和水泊梁山的故事,以及天龍八部裏金庸描繪的熱血江湖。此時的予夢雖然不能完全理解,但是也慢慢被那個和現在不一樣的世界所吸引。

年少的孩子,總是夢想著快快長大。

但其實長大後的生活又何嚐容易。沒有小說裏的所謂的快意江湖的灑脫,更多的則是責任與壓力,無奈與孤獨,欲望與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