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太太的話還沒說完。
錢多多拎小雞一般,拎著陸老太太的領口,轉向門口:“走,張口閉口就是警察局。何必磨磨嘰嘰磨蹭?
父不慈,子不孝,看看警察怎麼教育我們這一家。”
陸老太太死死抓住床沿,說什麼都不讓挪動一下。
錢多多蝴蝶羽翼般的睫毛掩蓋不住眸色中的厭惡,“走啊,你等什麼呢?
再等大伯和小叔子麼,也是工人和學生覺悟高,正好讓他們教育教育我們。”
一瞬間,老太太像是被掐住脖頸一般,臉色煞白。
公安大隊是什麼地方,那是有去無回的地方,當官的一張嘴,什麼好人都得橫著出來,陸老太太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寶貝金疙瘩和那種地方有一點粘連。
但老二是不斷生錢的家*畜啊,一想到分家後陸澤川要脫離自己的掌控。
陸老太太頓時胸悶氣短,上氣不接下氣,一把甩開錢多多,爬向陸老頭求救:“老頭……子……”
不等陸老頭開口。
陸澤川磁性低沉的嗓音緩緩發問:“我有個問題?
當初你們為什麼攔著我當兵?”
兩句話千斤重,重重地砸落在陸老太太的心間,嚇得她指尖止不住的顫抖。
她慌張地眨眼,揮舞著雙臂,大聲重複陸澤川的話,“什麼時候攔你了,你,你……你不要胡說八道!”
一旁的陸老頭,緊抿雙唇,心裏掀起千翻巨浪,整個人好似扁舟在浪尖,搖搖欲墜。
陸澤川沒有理睬陸老太太,再次低聲發問:“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地阻止我走出欒金村?”
輕飄飄的一句話,如巨浪翻湧而下,直接將陸老頭拍得心神巨顫,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陸老頭不敢接話,不敢反問陸澤川,他在外這幾年是不是遇見了什麼人,還是聽說了什麼。
炎炎夏日,冷汗爬滿陸老頭的脊梁骨。
頂著陸澤川漆黑的雙眸,陸老頭緊繃嘴角:“沒有……你多……想。”
回應他的是陸澤川黑眸中若隱若現的嘲諷。
陸老頭混濁的眼珠子瞪得溜圓,整個身子都向前傾斜,急迫道:“老二,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你要記得父母的養育之恩啊?老二,你說是不是?”
錢多多箭步護在陸澤川的身前,厲聲反詰:“記得什麼?記得小時候怎麼冬天在河邊洗衣服,記得夏日正午去山上砍柴,記得當兵這些年家裏一封關心的信函都沒有?
到底是記恩還是記仇,你自己分的清麼?”
錢多多回想昨天聽說的往事,心尖被針刺般陣痛,她好像看見瘦小的陸澤川背著比自己還高的柴火,深一腳淺一腳向家挪去。
一個保家衛國的漢子,讓人尊敬的軍人,身上掛滿了吸血的害蟲。
陸澤川修長的睫毛微微顫動,掩蓋眼眸中一閃而過的顫動。
隔著錢多多,陸澤川抬眼凝神望向陸老頭,漆黑的眼眸布滿冰霜,周身駭人的氣勢不怒自威。
無聲的壓迫感讓陸老頭恍惚回到了很多年前,相似的場景,同樣的麵容,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將自己多年的籌謀全部披露在陽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