佰裏跪倒正午……
村口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還有幾聲犬吠——那當然來抓壯丁的了。
佰裏家院子小,不必在意這些,劉掌櫃家可沒有那麼幸運。
那穿長筒靴的軍官一腳就踹開了他家的紅木門,後麵幾個大簷帽的兵也舉槍對準了院子裏。
“聽好了,我們是蔣委員長的兵,今天我們要北伐北邊的張作霖,缺兵源,識相點的快點滾出來讓我們登記,也免得老子動粗!”那軍官厲聲喊道。
劉三水從窗戶縫探了一眼,那軍官瘦的出奇,麵頰幾乎是凹下去的,估摸著六尺高,腰間還有個槍套。
晌久,無人出來。
那軍官惱了,找著草垛就翻開,裏麵藏著個小孩。
“媽的,壞老子心,搜!”
那些個兵闖進了大院,有的翻草垛,有的看水缸,還有兩個進了屋裏搜。
過了正午時分,才慢慢平息,壯丁抓完了。
劉三水逃過了一劫,他找到了佰裏家,帶著哭腔哭訴道:“佰裏哥,完了,全完了……”劉三水現在活像一個沒長大的毛孩子。
“我弟,四火,被他們,抓去……當壯丁了!”
倒也不怪三水,村裏的水源全靠二裏地外的一口別村的井,三水胖,隻能靠四火去挑水,老大和老二壹金和貳木是雙胞胎,早被抓走,第五個娃子吾土才三歲,隻有十五歲的四火能挑水去。
三水昏倒在地上。佰裏托他哥照顧好三水,隨即跑向別家,他要去他未婚妻家看看。
一路上,到處都是哭喊的人……
未婚妻家,大門已經被撞爛了,佰裏呆滯了幾秒——接著,緩緩的走了進去。
院裏傳來幾聲犬吠,可又不叫了。
佰裏推開了院內的一扇門。
除了木門吱悠的一聲,再沒其他聲音。
不會,裏麵蹣跚著走出來了一位少女,臉上還帶著點青澀,眼角留著淚痕。
“佰裏?佰裏!”那女子帶著哭腔撲進了佰裏的懷裏。
佰裏一時語塞,隻是把那女子摟在懷裏,用手輕拍後背。
不知多久,女子停止了哭泣,目光呆滯,眼裏滿是歉意。
佰裏似乎明白了什麼,轉了身,慢慢的走去了。
回了家,他又遇到了劉三水,他明顯蒼老了不少,還抽泣著。
“佰裏哥,你說說我,可幹啥子嘛……”
佰裏看了一眼三水,一字一頓的說:“我去找四火,我去找!以後,你讓我哥照顧你。”
說罷,把三水領回了家,給十裏留了紙條,佰裏走去了。
這回抓壯丁絕對是抓到最狠的一次,整個村子根本沒剩下幾個男的,女的也基本上全被糟蹋了……
佰裏帶著兩小袋子糧食,走了估摸四五天,找到了個縣城,城裏到處貼著“北伐”的標語,還有征兵的人。
佰裏看了看,找了個征兵處,報名了所謂的“北伐軍”或者說是“革命軍”,據征兵辦的人說,要去打北邊一個叫什麼奉軍的,說是要把他們趕出北平什麼的。
這麼的,佰裏領到了一身很不合身的黃皮軍裝,戴著一頂大簷帽,這恰是以前佰裏最恨的樣子。
剛入營那幾天,全在操練,佰裏也打聽了四火的線索,可除了其它部隊好像有個叫什麼金思霍的,也全沒有四火的線索。
佰裏總是對連長有怨言,那連長整天什麼都不會幹,隻會在他們麵前發脾氣,營一級往上的官來了時再把尾巴收起來裝一裝乖,還動不動就體罰他們。
兵營中,佰裏總是很少說話,倒是沒結交什麼朋友。不過一次操練後,一個人找上了他。
那次是格鬥訓練,兩邊人各拿一個木棍子,當做是刺刀吧,互相刺去,佰裏被處處針對,也沒少出醜。
休息時,一個青年找上了佰裏。
“哥,你是哪裏人嘞?”
張佰裏沉默半晌,答到:“我是溝地人,你是?”
“我是劉莊的,本來叫肆火兒,可那簽名的人愣是不講道理,給俺寫個思霍,你看看!”說罷,還向佰裏展示了他的胸脹,上麵寫著:
列金思霍
兵士兵
佰裏微笑了笑,沒說什麼,不過日後的幾天,他倒是和這個叫肆火兒的人交往的越來越密切,他很稚嫩的樣子,看起來才十六七歲,佰裏和他差了三四歲呢。
不過,戰爭時期,不可能這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