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弩越城。
高仙芝的命令讓席元慶頗為不解,帶一隻一千多人的騎兵速去攻取小勃律的都城,這誰都可以理解,為什麼偏偏要帶上嘯風營裏的一個團?
李靳心亂如麻。此行的任務非常簡單,攻取孽多城其實隻是一個過程問題。駐紮在小勃律的吐蕃軍隊已經消滅殆盡,小勃律本土的士兵有他們的三王子昆莫在,基本上就沒有抵抗意誌。
關鍵就是那座橋,那座費掉吐蕃人整整一年工夫和無數生命搭建起來的藤橋,它懸掛在吐蕃跟小勃律的國境的分界線----婆夷水之上,是安西都護府的眼中釘,高仙芝的肉中刺。
可偏偏是自己,偏偏是他跟燕九聖的團。跟在了席元慶的一千馬隊裏,席元慶的眼神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高仙芝當真打算把自己安排做心腹,每個戰功都給足了他機會?
席元慶此刻騎在有著黑亮毛發的大宛駒上,隨著駿馬輕快的奔跑而身體上下顛簸著,臉上保持著一種似笑非笑的平靜表情,腦海裏卻向滾開的豆漿不停的翻滾著什麼。
高大帥,果然很會玩陰謀。先發書給孽多城的小勃律國王蘇失利說:“吾不取汝城,亦不斫汝橋,但借汝路過,向大勃律去。”然後又小心的在席元慶耳邊吩咐:“你帶兵過去的時候,他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抵擋的了,不過入城之後百姓和首領肯定會跑進山穀中避難。你進城的時候就宣布所有小勃律百姓無罪,凡來投靠的一律有獎賞。等到他們的首領一來就立刻綁住等我審問。至於燕九聖和李靳那團人馬,你到孽多城後就命他們多備刀斧火油,幹草烈柴,如果今天日暮以前他們沒能把婆夷藤橋砍斷,一並綁來見我。”
轉頭看看李靳,還是一臉得意的相,這個年輕的小子還以為高仙芝給他什麼大功勞賺呢。不過他也確實不簡單,從古其樂崖飛身上連雲堡的事情已經在軍中傳遍,越傳越神,幾乎到了李靳和他的手下都會禦劍飛行的地步了。
不管他,且先把孽多城拿到手裏,就是大功一件,日後論功行賞少了不自己的。席元慶想到這裏,不由自主的抽了一鞭,跨下的良駒感受到主人心情的急切,飛奔起來。
一直到唐軍就要踏盡孽多城的時候,都沒有看見半個小勃律士卒和一柄迎向他們的彎刀,整個城市亂得象被一陣狂風蹂躪過一般。所以當整齊的唐軍馬隊列著陣象檢閱一樣在街道上走過時,兩邊相伴隨的不過是清風和街道上的雜物而已。
看來真的都被高大帥猜中了,全跑了?一個膽大點留下的都沒有?席元慶的心情有些低落。如果是這樣,怎麼勾引他們上鉤?
“來人那,去把高大帥讓人準備的告示都貼上去,每條街的牆上都要有。”隻有先把那些小勃律文字的安民告示貼上去了。來投靠唐軍者,保其家產妻眷,並給予散金綢絹安撫。下大本錢不信你們不出來。
“燕九聖,李靳聽令!高大帥命你等速備火油柴草,由此向南至婆夷水,日暮前斬斷藤橋,以決吐蕃來援之路,如若有誤,軍法處置!”席元慶從懷中掏出高仙芝的將令,大聲對著燕九聖他們宣讀起來。
李靳對著燕九聖輕輕一揚嘴角,還沒笑完就已經拍馬而去,一整團的嘯風營軍士隨之絕塵而去,留下席元慶楞楞的有些發呆。
早就準備好了,自從高仙芝命令他們從阿弩越城出發的時候,這三個百個士兵的水囊裏裝的就不是水,而是滿滿的油。
呼嘯的風,從耳邊吹過。
噠噠的馬蹄聲,一陣緊過一陣。
李靳對自己馬術的進步感到吃驚,僅僅幾個月時間,自己已經愛上了馬背上的感覺,那種策馬狂奔的感覺,絕對不是現代車輛能夠給予的。
風裏吹的不是汙染的廢氣和油煙,而是自由,自由的氣息讓李靳陶醉在這種奔跑之中。
區區六十裏,從孽多城到婆夷水隻有區區六十裏。
可這六十裏的一馬平川,卻格外的讓李靳覺得遙遠而漫長。
赤紅色的太陽象個團狀的火球,在燒著天邊雲彩的時候也一點點的下沉著。
低垂的陽光把李靳和嘯風營的軍士們騎馬的身影拉的好長好長,隻見那影子在地麵上一跳一跳的飛速移動著。
兩側的山巒被日光塗抹的紅赤赤的,不停的在李靳他們的視野裏改變著角度,顯示著它們或險峻或舒緩的一麵又一麵。
難得在遠處的山巒之外還能看到幾棵依稀的沙楊,隻希望能快點讓它們消失在自己的背後。
已經沒有風了,隻有空氣被奔跑撕扯的氣旋在耳後嗡嗡做響。
再快一點,還能再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