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大雨傾盆,雨水拍打在窗子上,風也很大,吹的窗子在窗框上瑟瑟發抖。發出很大的動靜,本就睡的淺的劉宏被這動靜吵醒過來。劉宏是蕭然區刑偵大隊的副隊長,很顯然他有心事壓著,自雨季開始,他從未睡過一場好覺,在他的夢裏,頻頻有一些他從未見過的麵孔出現,那些白天裏熟悉的、陌生的麵孔,重重疊疊,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張又一張陌生的臉,在他腦中,放倒帶電影一般放下去。
劉宏醒來以後,再也睡不著了,於是索性坐在窗前,看玻璃上的雨水慢慢滑落,和旁邊的融合在一起。可一旦雨水沒能順利滑到最底下,他便心中一緊,重複的扣著指甲。
劉宏患有較為嚴重的強迫症,症狀的表現十分複雜,就連劉宏自己也說不明晰,倘若他能夠說清楚,那麼這個病也不治而愈了。
強迫思維讓他處理案子時十分精細,絕不錯過一絲線索,不放過一點細節。
然而,他也時時刻刻被它所禁錮著、這好像他生活的囚牢,這樣的囚牢沒有鑰匙,更沒有解脫的辦法。
他坐在窗前寫下:“2004年,5月22日,觀察雨水滴落,糾結於兩滴雨水未完全重合,反複觀察四次,執行強迫行為後心情較為緩解。”
在他的日記本上,密密麻麻記滿了諸如此類的強迫性行為的日誌,書上的文字一筆一畫,極為規整。
他從抽屜裏取出一支用報紙包裹的煙,用火機點燃,接著狠狠的抽了一口。
這時候,刑警隊值班的女同誌郭穎穎打來電話,那頭傳來:“劉隊,吳水鎮派出所的民警打來電話,說鎮裏出了凶殺案,吳隊叫您馬上來隊裏一趟。”
劉宏合上筆記,連同那支抽了一半的煙,一道放進抽屜裏。
到隊裏的時候,天幾乎已經蒙蒙亮了,但雨卻絲毫沒有要停的意思。
吳三是刑警隊裏的大隊長,穿著一身皮衣,剪著一頭利索的寸頭,和劉宏那雞窩般的頭發形成對比。吳三幾乎隨身帶著煙,見劉宏來了,便伸手遞給他。
劉宏接過煙,問道:“什麼案子?”
吳三說:“馬山村,有個小孩,被人分屍了,現場很慘烈,我讓六兒先帶隊過去保護現場了,咱路上跟你講。”
正說著,三人上了隊裏的警車,朝馬山村開去。
劉宏開車,吳三在副駕駛,郭穎穎則在後排,她是新來的,第一次碰到案子,光聽吳三的描述就有些緊張了,劉宏從後視鏡觀察到了她坐立不安的動作,故而開口對她說:“小郭,你是第一次出警吧?”
郭穎穎說:“對,劉隊。”
劉宏朝吳三笑了笑,道:“小同誌第一次碰到案子,有些緊張,也難免。”
吳三說:“到時候你就跟著劉隊,幫他抄抄筆記,過過案子就好。”
郭穎穎恩了一聲。
吳三隨後轉回頭來對劉宏說:“三年前那個案子,還記得麼?”
劉宏愣了愣,道:“記得,也是在吳水鎮。丟了好些個孩子。”
吳三說:“六兒告訴我,這次的案子跟三年前那個案子共同點很多,許多巧合幾乎神似。”
“那個瘋子不是早被關進精神病院了,案子也結了,怎麼會有什麼共同點,模仿作案?”
吳三說:“具體情況我也還不清楚,等到了地方再看。”
過了一段時間,郭穎穎見沒人講話,於是問道:“吳隊,您說的三年前,是5.28那個孩童失蹤案嘛?”
“嗯,那個案子是你們劉隊長全權負責,三個月間,一連失蹤了六個孩子,媒體、家屬把警局圍的水泄不通。”
“那後來六個孩子全找回來了?”
吳三剛想開口,轉頭看了眼劉宏,改口說道:“地方快到了,前麵就都是山路了,車子不好開進去,也不遠,咱們就走到案發現場吧。”
車窗外的雨下的仍然很大,劉宏看了眼手表,已經是淩晨六點多了,但由於下著大雨,天色黑的陰沉沉的,好像要塌下來,車子開進了林子裏,周圍由於大雨,泛起來一層霧水,顯得朦朦朧一片,給這片森林增加了更多的詭秘氣息。
車子拐進了小路,很快看見三四輛警車停靠在草叢間,其中隻有一輛車裏有人,那人正是接應的六兒,六兒名叫殷六合,比郭穎穎早來一年,是個年輕的小夥子,戴著眼鏡,高高瘦瘦的。見眾人到了,六兒穿了雨衣下了車,忙去給三人打傘。
劉宏看了看六兒的傘哪裏夠三個人撐,於是自覺出了傘,從後備箱掏出雨衣換上。
雨打在臉上,很疼。
一行四人踏著泥濘,頂著大雨,到案發現場大約走了五分鍾路程。遠遠的就看見林子裏幾束手電燈光照來照去,約有十來個警察搜證。
這場大雨幾乎衝毀了案發現場,盡管六兒一行人一接到通知便趕來保護現場,在屍體殘骸上搭起帳篷,但報警的兩人是先通知的當地派出所,隨後才由派出所的民警撥通了刑警隊的電話,這雨下的又猛,一來一回便把現場衝的胡七八糟。
劉宏蹲在瘋狗兒的屍體前,準確的說,那已經失去了原先的模樣,耳朵被咬掉了半隻,手指、手肘處各有缺失。最為叫人看了心驚肉跳的,是瘋狗兒的胸口,竟然活生生的被挖開一個大口子,血紅血紅的心髒暴露在潮濕的空氣中,卻早已經停止了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