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瞻均住在吳水鎮裏的老小區的巷子裏,照不到什麼陽光。房子破敗,但在意外發生前倒還顯得溫馨。
而如今,這房子隻剩下個軀殼了,陰冷而潮濕,就像廖瞻均本身一樣,眼神裏空洞洞的,毫無神色。
他寫完日記,抬筆處是2004.5.23,合上。
最新的晨報被人從門縫裏塞進來,廖瞻均冷冷的看著躺在地上的報紙,斜眼看去,一行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吳水鎮發生凶殺案,一名十二歲男童遇難。
他起身把報紙拿起來,撕了半張,順手疊了個紙鶴。又拿起另外半張,看了個半晌。
三年前,他的長子廖莊傑,死於車輪之下。妻子與他離婚,他整日鬱鬱不安,公司也將他辭退,從此,他跌入了人生的穀底。他嚐試著攀爬上來,卻幾次三番墜落,而每一次墜落,都讓他墜入更深的深淵。
他以發傳單為生,與妻子離婚後,法院雖將小兒子廖岱傑判給了廖瞻均,但與他的關係卻愈發疏遠。
在那個年代,沒有母親的娃兒是會被熊孩子們嘲笑的。
廖岱傑在學校裏遭受了孤立,有人辱罵他的父親,罵他的父親是瘋是傻,廖岱傑忍不了了,抄起磚頭朝那群孩子的小頭頭腦袋上砸去,小孩的腦袋像西瓜落地一樣碎了。
鮮血淋漓。
廖岱傑站在原地不敢動,腦子裏空空的。
一直到他父親趕來把他領走,二人進了派出所錄了口供,廖岱傑沒到承擔責任的年紀,因此警方並沒有追責,且那孩子第一時間被送去了醫院,隻是破了皮,有些腦震蕩,畢竟一個孩子的力氣,不足以拍碎整個西瓜。
廖瞻均賣了房子,賠了醫藥費。
在眾人的辱罵聲中,離開了學校。
廖瞻均父親留給他的祖宅,也在馬山村。就在馬山村祠堂邊上。
他不僅沒有責怪他的孩子,還告訴他,受了欺負,忍無可忍,就別再忍了。
廖岱傑乖巧的點點頭,坐在車的後座上,係著安全帶。
車輛飛快的行駛在公路上,雨,又開始綿綿的下起來了……
車輛行駛到村口,停了下來,他看見村口停了兩輛警車,他記起來幾天前在報紙上看見的新聞。
老宅麵積不大,但是在父親那個年代,也算是村裏的大戶人家了。村子裏像這樣的老房子還有很多,多數沒有拆掉重建,因為年輕一輩多去外麵打拚了,留在村子裏的多是些老幼。
廖瞻均牽著廖岱傑的手,路過了村裏的祠堂,祠堂裏多了個雨蓬,雨蓬下是無數張陌生的麵孔,他們在祠堂的大院裏忙碌著,隻有一個滿臉胡渣,頭發亂蓬蓬的男人倚靠著院牆,右手夾著煙,見廖瞻均在看他,他朝他笑了笑,點了點頭。
廖瞻均沒有回應,撐著傘低下頭加快腳步走到隔壁老宅的門口停下。
他用鏽跡斑斑的鑰匙打開了沉重的鐵鎖。
鎖鏈應聲落下,發生很大的聲響。“他們是誰?”小兒子的聲音從下方傳上來。
廖瞻均推開門進去,裏麵雜草叢生。
“警察。這幾日你得待在家裏,不許出門,知道麼?”
“為什麼警察會來這裏,來抓我的麼?”小孩記起了他把別的孩子頭砸破的事情。
“岱傑,別胡說。警察有警察的事情,知道嗎?”
“知道了。”小岱傑點點頭。
廖瞻均大致的將一個房間清理了出來,將被子鋪在石頭鋪成的床上,又用破布將搖搖欲墜的窗子封起來,這樣的環境隻稱得上是生存,卻不能叫生活。
安置好廖岱傑以後,廖瞻均坐在門口的台階上,回憶著祠堂門口男人的臉。
好麵熟。
好像在哪裏見過,卻記不起來了。
與此同時,祠堂門口的劉宏把煙屁股扔到地上,用腳踩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