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啊。”
他當即應了,手撐腦袋,頭卻抬起來遠離丹一,炙熱的鼻息鋪在她左半邊臉上,一派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模樣。
“請便。”他雙唇翕合,吐出這兩個字。
竺丹一挑了挑眉。
她的笑聲在下一瞬間從鼻息中輕哼而出,異常清脆,萬分悅耳。
她翻了個白眼,一字一頓道:“別、貧、啦,小、舅、舅!”
李玄靜靜望她須臾,默默收起了那份沒有什麼資格流露的失落感。
沒由來的,他忽然間想起那場怪誕的夢境。
在夢中,眼前的少女像方才一樣攬著她的脖頸——但隻有在那場夢中,她吻上了他的唇瓣,將口中醇厚的酒渡到他口中,還能笑意盈盈地張了張誘人的唇:喜歡麼?
他遲鈍而又落後地,想到自己還沒回答這個問題。
喜歡麼?
喜歡。
她太過熱烈、太過明媚,像嗬護著世間萬物的萬丈陽光。
又像是在他幹枯年紀中,灑下的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
我喜歡……
他忍了忍,沒有脫口而出。
稚嫩的幼苗,沒能在過去的二十一年中生長為參天樹木,也無法承受住那傾盆而下的滂沱暴雨、沒有能力開出一朵絢爛的花。
幼苗變得茁壯,卻被酣暢淋漓的她,澆灌得一病不起。
他靜靜將胳膊撐起半邊身子,留足很大一片空間,才好整以暇道:“抱歉,你……起來整頓整頓吧。”
丹一長舒一口氣,胡亂坐了起來,把散下的一縷發絲隨意拋到肩後。
“沒關係,事出從權嘛。”她沒心肝地笑笑,也不知是真是假,又安撫道,“我懂我懂,不會汙了您的清白。”
將鬆懈的珠花重新簪到頭上,頗有些淩亂的衣裙沿著褶子撫平理好,丹一摸摸下巴,“你怎麼從來都是這般坦然,仿佛從來沒有過狼狽的時候?”
這顯然不算是個問句,而是一聲隨口的感歎。
“衛王那裏怎麼辦?”丹一想起來這件事,擔憂問道。
李玄怔了許久,反應過來她問了個問題,溫吞答道,“嗯……我替他擋了那麼多次,這次是他該受的。”
不待丹一繼續開口,他卻陡然喚了她一聲:“竺丹一。”
“嗯?”
“陛下說要封齊王妃,”他問道,“你怎麼看?”
齊王妃?
那不就是給你找媳婦?
“你問我,怎麼看你的王妃啊?”丹一摸了摸後脖頸,不明所以,旋即反應過來,“所以小舅舅,你先前跟我說的那些,眼下統統沒事了?那我覺得……陛下還挺……疼您的。”
他能這麼堂而皇之地撲在自己身上,就算是事出從權,也是需要克服那些心理障礙的吧?
那看來,是真的沒事了。
“沒有別的麼?”他在這個間隙,打量她一眼。
“還要有別的?”她一頭霧水,便眯起眼睛仔細盯著他,似乎想從他眼眸中提煉一些情緒出來。
她拖著長腔思忖,小心翼翼道,“那我……恭喜您?恭喜您苦盡甘來,未來……可期?”
車輿內默了默,輪轂轉動的聲音清晰傳入車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