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緣身在此山中(一):分離(1 / 2)

竺丹一手腕一顫,茶杯被擱在那尊名貴的案牘上,險些將茶湯灑出來。

她不吭聲,李玄便懂了她的意思,攏了攏袖子直起身,輕聲說道:“小二,是那個店小二。”

“他被滅口,實乃冤枉。竺家真正要找的人,不是他。”

他停一停,“你可否記得,孟娘子處有一幅畫作?桃花映柳足有二十餘寸。”

丹一點頭道:“記得。”

“那幅畫作於十四年前。”

十四年前,發生了很多事情。

薑皇後難產去世,七皇子被送寺廟,韓昭文離奇失蹤,竺丹一沒入道觀。

還有聞名於世的傳奇畫作的創作,後曆時半年流傳,最終被當時的綏王收購進獻入宮。

丹一忽感腦中靈光乍現,問道:“作者是誰?是誰?”

然而一旁的李疇卻答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不是韓千仞。”

“不是韓千仞?!”丹一覺得自己呼吸都要停滯了。

這是什麼話?

無異於平地驚雷,她先是訝異於他提到的“韓千仞”三個字,繼而背後一陣冷汗。

——說是誰就好了,為何還要加一句“不是”他?

莫非……

“郡主說過,韓千仞是在她眼前死的!”

丹一倏然站起身,胸口一起一伏,太多推測與念頭於心口湧動,難以克製。

直到身旁那人的手輕輕攀上她的手腕,硬是將她拉回座位上,她才意識到自己的拳頭緊緊攥著他的衣角,激動到手臂在顫抖。

李疇默默瞅了他們一眼,佯作不見:

“作畫之人留了落款,卻沒有任何蓋印。若說他是仿製斂財,可那落款卻與先前入宮的畫師詔韓千仞毫無關係,一眼識破一無是處。”

“我見到的不是韓千仞,但我見到的定是作畫之人!”

“你怎麼……見到他了?”李玄遲疑問道。

“恣采院!還有那家當鋪!!”丹一道,“李幼度,你可曾記得我問過你要他的信息?你卻遲遲不答複。”

“記得,我都記得。”李玄輕聲道,仿佛要用平和掩蓋她一團散沙的情緒,“我去查了,可越查越不對勁,因此才決定當麵跟你說清。”

“何止你見過他,我也見過,我曾日日都見。”他注視著她的眼睛,總有些哀愁流露,“他是大慈恩寺旁的乞丐,一向以宮廷畫師自居,精神瘋癲、身染養病、無人近身,唯有我肯施舍一個饅頭。”

後來慢慢地,他常常趴在牆頭,看這個乞丐在近處發癲,又是吹胡子又是瞪眼,吹起牛來沒完沒了。

“所以是他?竺家人本來要找的是他?”丹一將這一切聯係了起來,心髒狂跳,可又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會是他?”

“我們在找,”李玄輕描淡寫說道,“不日定會將他尋到,逼他說出當年真相。”

“可他瘋了!”丹一蹙起了眉頭,“且不論能不能夠如實說,記不記得那些事都不一定,胡編亂造信口開河,無憑無據誰能佐證?”

殿內一陣靜默,似乎是被發展成這樣的無可控的事情難住了。

“我不覺得他是真的瘋了。”李疇微咳喘息,淡然地寬慰道,“山重水複疑無路,不識廬山真麵目。會好的,都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