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數這日子,一年四季,冬夏長,春秋短,熬完冬夏,這一年也就過去了。謔謔家的日子就這樣在無數瑣碎中,安然度過。隻是時間雖細水流長,但卻悄無聲息地改變著所有,慕然回首,才會感歎時過境遷、歲月無情。
如今,謔謔家的早餐鋪早已喬遷新居,改頭換麵,在千篇一律的早餐店裏脫穎而出,成為附近居民的首選。兩個孩子,一個已經參加工作,在曾經讀中學的地方當老師,桃李無言,下自成蹊,將一腔熱血獻給了孕育知識的搖籃;一個在讀大學,在生物研究領域砥誌研思,成就了自己兒時的夢想。謔謔家生活早已守得雲開見月明,風生水起,其樂融融。
隻是謔謔老爺子卻無福消受,去年八十歲的他在家人的陪伴下,安然離去,走時是一臉灑脫,淡看這蹉跎人間。在場的所有人皆眼眶濕潤,許多交好的街坊鄰居也來陪老爺子走了最後一程,想送送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小謔謔那晚跪在爺爺的床頭哭了一天一夜,他怕爺爺走時無人陪伴,用哭聲趕走黃泉路上那些魑魅小鬼,阿姊就一直在他身旁扶著,眼裏是無盡的悲愴。
老爺子走後,一位步履蹣跚的老人找上門來,他稱他是西城寺院的僧人,他原是虔誠的信徒,幾十年前一路朝聖到了這裏,因身無分文被寺院裏的高僧收留,從此便安心布施,經營寺廟。爺爺樂善好施,他內心敬仰,聽聞老人去世,前來吊唁,另有一事需要交予後人,說罷,他將手中的佛繩交給了謔謔爸,佛繩底下是寫滿祈禱的紅布,裏頭包著一封信。
信上寫著的是爺爺最後的遺願:
“吾子,展信安。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八成已經駕鶴西去,送信之人乃是得道高僧,我將遺囑和祈願交予他數十年,拜托他每月末為我家誦讀,護我全家平安。如今我已離世,理應還願,這些信物全都交予你來保管,直至終老。
我年事已高,人生在世也不算白活,隻有幾個心願還未了結:
一是待我死後,將我與你母親埋葬在一起,我心依舊,對你母親的愛有如執念,生前就沒有陪伴她,死後怕再晚些她會怪我。
二是我已離世,你們夫妻二人要相互扶持,相濡以沫,不可做違背良心之事。孫女優秀,皆是俊才,但不可太過盲目,失掉方向,若是迷途失道,大人應加以指點,點明方向,今後早日成家,和和美美,切記家人間的情分不可淡薄。
三是你大哥消失這麼多年,我一直托人打聽都沒有消息,若還在世,願你看在我的份上原諒他,我在老家留了一份田地,現在是隔壁的鄰居幫我打理,若是你大哥回來,就把這田地交給他吧,讓他安穩度過這一生。
人生在世,兒孫滿堂,家庭和美,已是人間極樂,不枉此生。我更是無比幸運,兒子忠正,兒媳善良,子孫出息。我在東城有一套屋子,是用那年征收政府給了一大筆安置費買的,房子寫的是你的名字,如今怎麼處置都看你,原諒我生前並未告知你,我念舊,不願離開這裏,私心留你們在這街上,跟我一起擠了十幾年。
最後告知兒孫:人生短暫,先是沉澱,再求發展,不可操之過急。
再見!
老爺子。”
小謔謔讀完這封信時是一個黃昏,一家人坐在曾經住的自建房裏,此時夕陽已從西邊快要落下,坐在街道上能看到不遠處橙紅的霞光,遠處老樹的身影似是爺爺垂老但挺拔的身影,披上霞光的外衣,越來越暗淡,大家都晃了晃眼睛,許是爺爺在天邊想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