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青藤叫住令狐飄雪,“皇叔,本就是青藤敗了,怎麼能讓皇兄屈就著與我同占平手?”說完,青藤轉過身來,對著皇甫逸塵說道:“皇兄好手段,竟然能變了心律來擋我的《清平調》,當真是青藤失策了。”說罷,不待令狐飄雪和皇甫逸塵說話,足下一蹬,借著一道碧綠的道光,飄搖回了萬象身旁。
待得青藤回了萬象身旁,皇甫絕隻覺得肩頭一鬆,那陰曆內息也倏地散開了。緊接著就聽見天邊一聲長嘯,湖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約莫三十來歲的婦人,身子輕盈,踏水而來。這婦人生的也不甚美貌,衣著亦是平平淡淡,隻是右手中所持的一杆長杖卻是有些門道:長約七尺,通體烏黑通透,似晶若玉;該有七節,每節該有符籙七,合該有七七四十九道符籙;杖頂彎曲,向前伸出約有一尺,懸有一四角提燈,四角各有一骷髏頭雕刻,燈內有幽冥鬼火點燃,長明不斷。
待得紅塵看清了這婦人的長相,似是見到了什麼不好的東西一般,狐首一抬,狐眸中光芒一閃,將皇甫逸塵從湖上攝回了岸邊,口中說道:“這毒婦來這裏幹什麼。”
“紅姑姑,這婦人是何人?”萬象見著紅塵的反應,疑惑不解。
紅塵身上紅光一繞,化作了人形,目不轉睛的盯著這湖上的婦人。萬象見著這婦人手中的詭異長杖,又見著紅塵的異樣,心中有所不解。可是看著紅塵麵色凝重,便也看著湖上,靜觀其變。紅塵自然知道萬象心裏想的些什麼,這婦人乃是道魔孤島上的大娘子,損骨一脈古枯情。
不待湖畔眾人說話,古枯情便開口唱到:
“損骨橋畔築茅屋,門前引魂燈下舞。
橋上年年望日暮,橋下英雄白骨汙。
紅顏墳前守魂哭,彈指歿,恩未遏。
年年相似白玉骨,百花煞盡秋風塢。”
“損骨橋?”萬象眉頭一皺,“莫不是道魔孤島上的守橋人?”
“你小子知道倒是多,還識得損骨橋的名號。隻是這古枯情提了引魂燈來,怕是來著不善。”紅塵頓了頓,說道。
隻看著古枯情頓了頓,朝著老爺子福了福身子,道:“道魔孤島恭賀老爺子大壽,多謝老爺子不殺之恩。”
老爺子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紅一青兩顆石珠,在手中提溜提溜的轉著。靜靜的看了看湖麵上站著的古枯情,眼中似乎是在醞釀著些什麼。半晌,老爺子說道:“古枯情,你回去吧。你道魔孤島的心意老朽心領了。”
古枯情和老爺子對視了片刻,點點頭道:“如此,枯情再謝老爺子,就此拜過。二妹和三妹不出三日便會來中極替老爺子祝壽。枯情告辭。”
“老爺子,此等妖女,您為何要留著她繼續活在世上?”不待古枯情離開,岸邊早已經是有人按捺不住,縱身而起,手上一片寒光便像是隕星落石一般的朝著古枯情落了下來,電光石火之間已經是離著古枯情頂門不過三尺之遙。古枯情也是不躲閃,徑自在湖上走著,手上引魂燈似乎是閃爍了一下,那一片寒光便被定在了空中,失了威勢。突地又聽著那人的叫聲淒厲慘烈,隻見他被頂立在空中,上半身的衣衫已經爆開,青筋暴起,顯然是吃痛得緊。古枯情微微抬了抬眼皮,看看空中被定住的那人,緩緩說道:“沒有金剛鑽還來攬瓷器活兒,動手之前好歹也要掂量一下自己斤兩。算了,今日我道魔孤島受老爺子的恩惠,也算是我賣老爺子一個臉麵,隻取了你的骨內骨算作是懲罰,你的骨型和骨殼我先給你留著。”
古枯情才說完,隻見著那人的腦後似乎是被開了一道口子,泛著白玉光澤的骨液從中一股股的噴了出來。“好個心狠手辣的婆娘,道行果真是不可小覷。骨液泛出玉色已是道行頗深之人了,竟能叫這婆娘如此簡單的就給把骨內骨取走。”紅塵看著,心中不免已經。古枯情把手中的引魂燈一舉,幽幽的光芒閃爍不斷,把從那人體內噴出來的骨液全部都吸了進去。隨著骨液慢慢被引魂燈吸淨,燈內的幽光漸漸地大亮,古枯情看著,又說道:“這點道行,才夠我引魂燈燒幾天的。罷了罷了,老爺子,枯情島上還有事,告辭了。”說罷,一道慘白道光,消失在湖麵上。
古枯情一走,那人沒了道術定著,就像是秋天的樹葉一樣從空中掉下來。好在老爺子眼疾手快,將手中那一青一紅兩個石珠拋出,放出青紅道光在那人身下交織出太極圖來,托著那人緩緩落在湖麵上一丈處。那人已是痛極,早便暈了過去,無從得知這一切了。
皇甫絕看看老爺子,欲言又止。又見著老爺子和令狐飄雪半天不說話,一時憋不住,問道:“老爺子,您為何不直接出手結果了這妖女,也算是功德一件。”
“時機不到,道魔孤島上的人還動不得。”老爺子頓了頓,冷哼了一聲,接著說道:“這古枯情,倒還真會算計,在九州中丟了這麼大的一個因果……罷了罷了,老朽壽辰中的事兒,便叫我令狐家把這中間的因果都給擔了吧。倒是苦了這孩子。”
老爺子看到湖上那人,思索片刻,道:“損骨橋一脈的道術,從來都是暗留著一招後手,今日古枯情抽了這孩子的骨內骨,一身的道行便是已經廢了。且還不知道這古枯情留的什麼後手,若是再毀了這孩子的根基,怕是大罪孽。”
“一切但請老爺子定奪。”不知湖畔誰喝了一聲,九州眾人便也都跟著附和道。
老爺子擺擺手,叫湖畔眾人都止了聲音:“老朽不才,也無更好的辦法。依老朽來看,為今之計,不如讓老朽作法封了這孩子的這一世的記憶,教他兵解重修去吧。待得這孩子來世到了十六歲,一切還可記起來,也總算是不辱了這孩子此生的道行。不知九州各位以為如何?”
過了一會兒,見九州眾人再無說話的,老爺子默默點了點頭,從身旁盆景上摘下一片葉子,對著喃喃自語了幾句便將之化作綠光竄入這人的腦中。突的,老爺子的那兩顆石珠之上大放光華,這人的肉身在那青紅光芒之中緩緩的被化去了。末了,隻見天邊一道遙遙的青光,在空中盤旋了些許之後,往西邊去了。
罷了,老爺子衝著令狐飄雪使了個眼色,叫令狐飄雪先止了比試,再次伸手從身旁的盆栽上扯下一片綠葉,化了綠光帶著亭上眾人離了浣裳湖。
中極陰陽洲,水火陰陽宮,陰陽大殿。
眾人都已經落座,雖有身旁盞茶飄香,卻總是無人動作。上座之上,老爺子閉目凝神,手上一青一紅兩個石珠滴溜滴溜地轉個不停。萬象一向是耐不住性子,見著老爺子半晌都不說話,“噌”的站起來,道:“爺爺,您這幹坐著也不說話,可不是要把我們給急死了。那古枯情到底和您說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還偏偏要回來大殿說。”
“小九你坐下,再讓爺爺想想。事關重大,可是半點都馬虎不得。”老爺子依舊閉目,手上的石珠轉的愈來愈快。萬象見著老爺子這班態度,知道是老爺子想清楚之前再不會開口了,便隻得自顧坐下,不說話了。隻是心裏奇怪,這古枯情到底說了什麼,竟然能叫老爺子連大壽也不過了。
又過了半晌,老爺子終於發話說道:“罷了罷了,終究還是躲不過去。隻是不想我和宋天這許多年的籌謀,這一朝全都做了畫餅。百草,你即可帶著其他兄弟一道,啟程前往道魔孤島。需從正西蕰水洲借道而行,但是不得入坎位神土,否則百魅的道體受了神土牽引,恐怕要生亂。另外,記得不可走水路,遇水能繞則繞,不能繞便駕雲度過,半月之內必得到達道魔孤島。”
“爺爺,您這又是什麼規則,遇水不過可不知要廢掉多少時間……”萬象一聽,歪頭不解。
“小九,爺爺這般,必是有自己的打算,且先糊塗一會,聽了爺爺的吧。”千幻抬手止住萬象,“隻是爺爺,這道魔孤島乃是西海上的無根浮島,又加持了三娘子聯手布下的迷陣,實在是難覓尋蹤。我們九個道行低微,又如何與那三位娘子去計較,一月之內如何尋得那道魔孤島?”
老爺子聞得,頭也未抬,將手上的兩個石珠之中青色石珠扔出,落在百草手上:“千幻說的也是不錯,一個月的時限著實是有些困難。不過,這一對‘陰陽兩性珠’在爺爺手裏轉了也快五千年了,早已通了陰陽,現在我把‘清泉懸湖珠’給你們,這珠子最是通陰氣,料想他道魔孤島再如何無根,也是見不得陽氣的。事不宜遲,你們幾個趕快去吧。”
聽了老爺子的話,一眾兄弟也即刻動身,拜別父親母親之後,駕起祥雲,離宮去了。
一眾兄弟才走遠,宋天把手上的茶盞往桌上一放,說道:“一將功成萬骨枯,大哥,我也算是看著這幾個小子長大的,你……”
“你也不用再說了,天境之中的一切你我不是不知道。一將功成萬骨枯,嗬嗬,一將功成萬骨枯。”老爺子喃喃著,丟下眾人徑自去了殿後的煉丹房中,不提。
中極陰陽洲,陰陽先天山脈,水火陰陽宮,宮外往西三百裏。
一眾兄弟出了水火陰陽宮,便降下了雲頭。“大哥,爺爺方才的話說的不清不楚,怎麼好好地突然就要然我們上道魔孤島了。”萬象才降下雲頭來,就嚷嚷著問起百草。還不等百草回答,千幻就過去拍了萬象一下:“小九,你又犯懶骨頭啦。爺爺說了就自有爺爺的道理。你管這個幹什麼。再說了,你當真就喜歡天天呆在家裏,看他們打來打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