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看一位死去的故人。”鏡流看著死死地紮根於造化洪爐之上的建木芽苞,語氣中含著憤恨和怨懟。

她現在很清醒,清醒到了固執地認為——昔日的雲上五驍,工造司的“百冶”——應星早就身死了。

鏡流也在刃的身上瘋狂地尋找過應星的痕跡,也許是眉眼,也許是旁的什麼。那個時候,在魔陰身的癲狂和執念之下,刃的身影映入她的眼簾的,都是在應星捧著一團黑糊糊的血肉,呆滯地望著肆虐鱗淵境的那條孽龍的身影。

她拿起了劍,瘋狂地笑著,殺死了眼前孽龍的身影,也殺死了刃。

“那位前輩是?”彥卿問道。

“應星。”鏡流走到了被建木的虯枝纏繞著的造化洪爐之下,神色飄忽,“不過,到了現在,還有誰記得他的名字?”

“短生種夢短,在長生種的眼裏,怕是就如流星那樣吧。”鏡流頓了頓,嘖了一聲,“我承認,他是不折不扣的天才。可是,我現在倒覺得,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蠢材。”

“小弟弟,你知道他做了什麼嗎?”鏡流驟然轉向了彥卿。

“聰明如他,竟妄想用那位豐饒令使的血肉,幫助飲月將陣亡入滅的摯友帶回人間。”她咬牙切齒地說道,“他的愚行最終把自己變作了不死的怪物,魂消魄隕,墮為生前最鄙夷的罪孽——真是,造化弄人……”

“是——刃?”丹恒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極了。

但是,應星的身影,卻在他的眼前,漸漸地和刃的身影重合了。

他們就像是兩個截然相反的極端,一端是從烈火灼燒的地獄爬出來的怨魂,一端是在溫暖如春的紅塵走過來的行人。

“寧如飛螢赴火,不作樗木長春。我會讓所有仙舟人知道,應星刹那的一生比他們漫長無用的壽數更有價值。”

身後是夕陽,是渾亮的天光,應星笑著轉身,放下了這樣的豪言。

但是,在丹恒的眼裏,畫麵漸漸地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刺目的鮮血,是蠕動的血肉。

丹恒和刃的隔世相見,是在一個偏遠的星球。

公司墾荒似的來到了那裏,就如聞見了血腥味的餓狼,蜂擁著占據了廣袤的戈壁灘上那些尚未被發現開采的能源。

丹恒就是在那裏遇到刃的。

他還記得將擊雲捅入刃的胸腔的感覺,鮮血噴湧而出,隔著擊雲,他似乎還能夠感受到溫熱的心髒的跳動,砰砰砰地,一下一下地敲打著他的心弦。

丹恒怔怔地看著刃胸腔處的血肉慢慢地蠕動,骨骼咯噔咯噔地生長,重新回到了原位。如果不是見到了濺落在砂礫上的血跡,丹恒還以為這是自己的一場噩夢。

“他……變成了豐饒孽物?”

丹恒狠狠地閉目。

他難以接受,說出那樣一句話的應星,最終卻是墮為了不死不滅的怪物。

【“我聽錯了?‘刃’?那個星核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