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楹不知道在伏案做什麼，一隻手托著下巴，另一隻手轉悠著筆尖。
她也聽到了外麵的喧鬧，不由得皺了皺眉，卻在欲要開口訓斥的時候，直勾勾地撞上了丹恒那雙青色濃鬱如墨的眼眸。
琉楹怔了一下，順著丹恒翩躚的白衣望去，順著那如蛛絲般勾連的血跡望去，在丹恒的懷裏看到了丹楓的瘦削身形。
她的瞳孔驟然一怔，神情渾噩，腦袋裏更是一片空白。
“龍尊大人？”琉楹一字一句地說道，都快要變成結巴了。
那可是龍尊大人啊——就算她再怎麼膽大包天，也從未想過，自己的有生之年，會見到這麼“嬌弱無力”的丹楓大人，就像是——有了，就像是百冶不喜歡金人，景元驍衛不喜歡小雀兒，那都是不可能的。
但是，丹恒在看到琉楹的時候，心中卻突兀地湧現出了一股後悔的情緒。
他知道琉楹對於丹楓是有著一種狂熱的情緒在的，就像是在藍星見到的私生飯，瘋狂地迷戀著丹楓的一切。
她將持明龍尊捧上了神壇。
私心告訴丹恒，他不想讓琉楹見到這樣脆弱的丹楓。
說他是自尊心作祟也罷，畢竟丹楓也可以算是他；說他是占有欲發作也罷，畢竟丹楓是持明龍尊，本該清冷如天上月。
丹恒緊緊地攬著丹楓，心中很是後悔。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也隻好硬著頭皮上了。
丹恒知道，琉楹是不會對丹楓不利的。
說琉楹是矛盾也罷，還是靈魂深處的戰栗也罷，她戰戰兢兢地頂著丹恒殺人的目光給丹楓看了傷。
雖然琉楹在看到丹楓眉間那道猙獰的傷疤的時候怔了一下，但是作為丹士的本能還是驅使著她麵不改色地給龍尊大人開了藥方。
也許是龍心和不朽的力量還殘留在他的意識裏，丹楓現在腦子裏還很是混沌。他緊緊地攥著丹恒的衣袖，有些找不著北。
他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裏。
如果丹楓現在清醒的話，想必是會拒絕丹恒來丹鼎司的提議的。
畢竟，他自己就是丹鼎司最好的醫士。
說實在的，丹楓早就習慣於疼痛了，畢竟，幾百年都這麼過來了，忍忍也就過去了，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但是，這一回，偏偏卻是被丹恒撞見了。
意識微微回籠之後，丹楓無奈地想道。
他怕是要擔心了。
……
龍尊別院。
丹恒拿著琉楹給的藥膏，一臉嚴肅，如臨大敵地看著丹楓。
丹楓半睜著眼，躺在床上，臉上寫滿了生無可戀。
在丹恒給他塗抹藥膏的時候，丹楓的睫毛輕顫，不自覺地闔上了眼。
他的心中生出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就像是有一根羽毛在他的心頭撓癢癢。
丹楓突然想起了那一刹那窺見的丹恒的記憶，想起了不見天日的幽囚獄，想起了一掠而過的星穹列車，也想起了煙花三月的仙舟妙境。
那是他的轉世，或者說，是他的親人，是他的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