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拉薩。

在伊須磨洲的海域中心有著一個深井似的水坑,幽邃、神秘,就像是大海的眼睛。

在海床之上,屹立著無數宏偉的廢墟,宛若神骸。

白石森森,嶙峋著海草的蹤跡;岩柱巍巍,蔓延著珊瑚的遺骸。

放眼望去,依稀可以看到舊日亭台樓閣的影子,隻不過被焦灰色和暗墨色掩藏,斑駁著歲月的曆史。

籠罩在廢墟之中的氣氛是悲涼又壯麗的,隱隱約約的,似乎還可以聽到蒼茫的挽歌。

那是隕落的仙舟“岱輿”的殘艦。

伊須磨洲的水居者視“岱輿”的殘骸為自己心中的聖地。他們在那裏建起了一座恢弘壯麗的神殿。在神殿之中,有著數十米長的壁畫卷軸,繪著的,即為“岱輿”天墜的神隕之刻。

“在很久很久以前,眾神的宮殿自高天之上隕落。”在談起過去的故事的時候,水居者們會拍拍胸脯,自豪地說道。

但是,豐饒民的入侵,打破了他們如水麵般無波的平靜生活。

戰火在伊須磨洲紛飛,兵燹迭起。

水居者的領袖於是修書一封,飛告仙舟七天將。

這一日,水居者們在神殿聚集,齊聲奏響了獻給神靈的頌歌。

他們在祈禱兵燹的散去,在祈禱雲騎的救世。

即使那一天,並不是伊須磨洲的神隕節,水居者們還是在神殿之中紛紛起舞、祝頌祭祀。

但是,在簇擁著神像、載歌載舞的水居者中,有一個麵容和水居者迥異的男人。

雖然他穿著一身伊須磨洲的衣裳,色彩綺麗,遠遠地望過去,就像是祭祀的彩色妝容,但是,他周身的氣質,卻和水居者們格格不入。

他的模樣看起來有些許的疏狂,行止無儀,落拓不羈。

男人是玉闕仙舟的太卜——竟天。

竟天看著簇擁著“岱輿”殘骸的水居者們,在心裏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就在幾天前,竟天動用了新布成的陣法“十方光映法界”進行演算,得到了兩個結果,一是借調曜青仙舟的鶴羽衛,二是改調方壺仙舟的玄珠衛,二者可擇其一。

但是難得兩全,如果是取鶴羽衛是一鼓作氣,但卻是再而衰,三而竭,逞一時之兵勢,此後再無告捷之機;取玄珠衛,則是廣積糧、高築牆的細水長流,間關迢迢,歸期杳杳,損兵折卒自是常態,但如果一朝得遇援軍,轉攻為守,就有了勝利的可能。

竟天身為玉闕的太卜,卻也不過是忝居參讚謀劃之位,不得定謀機要之事。

不過,竟天也知道,取鶴羽衛的損失最小,在眼前看來,確是上上之選。

但是,他得到的卜算結果卻並非如此。

鳳落於坡,哀鳴九霄,此卦為落鳳之兆,大凶。

他推衍了無數回,但是結果卻都是驚人地一致。

水亦覆舟,水難載舟,此卦為覆舟之兆,大凶。

於是,竟天喬裝來到了塔拉薩,深入了伊須磨洲,見到了當地的水居者文明。

他抬眸看著穹頂之上的彩窗壁畫,眸光從“岱輿”的墜地落到了水居之民的朝覲,從文明的孕育落到了行商來往於仙舟的景象。

隻是,他卻在載歌載舞的水居者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竟天眯了眯眼睛,不動聲色地朝著那個人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