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斜,宮尚角左手輕牽韁繩,高頭大馬進了宮門。
拾級而上,宮尚角微微側頭,眼神高傲冷漠,高高束起的墨發隨之散落在暗金黑底的勁服上。
視線所及處,宮子羽衣領微敞,單手撐在身後歇歇仰著,玉壺高高提起,瓊漿盡落在口中。
兩人的目光碰上,火光電石,暗流湧動。
宮子羽本隻是厭惡宮尚角居高臨下的審度,即使從小看到大,還是難以抑製地揣度對方心裏的鄙夷。
但今日不同,高頭大馬之上,勁裝男子懷裏,側倚著位曼妙又颯爽的女子。
女子雖然背對宮子羽,但能看到一頭秀發同宮尚角般高高束起,挑出幾縷發絲串了銀鈴編成辮子,隨未著綺羅珠履,竹影紗銀灰旗裝把背脊襯得筆挺,腰身盈盈一握,夕陽下半透明的耳尖染上了淡淡粉紅,宮子羽看得癡了一瞬。
“子羽”,你微轉身體朝他揮手,宮子羽顧不得玉壺傾倒,趕忙起身胡亂整理沾濕的衣擺,羞赧得幾乎不敢直視你澄澈熱情的眼神。
腰間被一隻大手扶上,宮尚角怕你失了平衡。
宮門口人多眼雜,況且還有直勾勾盯著你腰間的宮子羽,你臉頰微紅,窘迫地抬起手肘戳了戳宮尚角的臂膀,“尚角哥哥,我沒事。”
宮尚角目視前方,恍若未聞,宮子羽一步上前,抬手向你,潔白的長袖隨著晚風輕動,“泠角,我扶你下來。”
你欲伸手,宮尚角挽著韁繩一緊,馬蹄揚起,你不由往他懷裏縮了縮。
“泠角回角宮還有要事商討,今日不得空與子羽弟弟推杯換盞了。”宮尚角始終再未看宮子羽一眼,力量對比懸殊的博弈不需要下戰書。
思及近日蘭夫人纏綿病榻,你不忍看宮子羽的手僵住,緊抿著嘴唇的樣子,“尚角哥哥,我與子羽說句話,就回角宮。”
宮子羽感覺陰霾一掃而空,這次他張開雙臂,迎接他的太陽,你搭著他的肩,被穩穩地放到地麵。
火紅的夕陽打在你臉上,你眼睫低垂,宮子羽側身用高大的身軀幫你擋住光線,你與他低低說著今日行走山穀的瑣事。
爹爹留下的家業龐大,經營打理已經不易,人脈網絡更是錯綜複雜。為了助你盡快上手,宮崇角命宮尚角帶你,把控和決策宮門在舊塵山穀的生意人脈。
今日外出是與酒肆掌事們定奪新年稅賦與采購之事,為首的掌事天命之年,資曆頗深,看到宮尚角把主位讓給年輕小女娘,言語間比往日多了絲輕蔑和威壓,用手腕迫使你多吐出幾分利。
你初次與人斡旋,哪裏扛得住,頻頻側頭欲向宮尚角求助,後者隻在背後拂袖飲茶。
你被逼到牆角,再無後退的餘地,仍是不想舉手投降,“林掌事,就到此為止吧”,宮尚角抬眸間寒光畢現,一位新上任的掌事不禁低下了頭。
“泠角,你好好瞧著,便算我教你了。”宮尚角語調悠悠,幾句話下來直擊要害,局勢很快便逆轉。
走出酒肆,你還沒晃過神來,宮尚角翻身上馬,彎腰扶你上馬。
“我自己可以…”你似鬥敗了的小狗,無精打采卻仍舊強撐著。
“怕你一路胡思亂想,不安全。”宮尚角輕輕一拉,你不由往前一步,被他一把撈上了馬。
宮尚角雙手環住你,手臂似有若無地摩擦著你的衣袖和腰肢,見你蔫蔫的,揉了揉你的頭發,溫聲細語地為你回顧剛才的談判。
宮尚角把馬控得極穩,你一路全神貫注,聽他細細講述你的失誤,再逐一給出應對之策,掰開揉碎後,你收獲頗豐。
宮子羽專注地凝視著眼前的人,每每講到宮尚角如何一語撥千斤,你眉飛色舞,發辮上銀鈴作響,眼裏滿溢著興奮與崇拜。
宮子羽看得清楚,你骨子裏好勝慕強,他又不得不承認宮尚角的確實出眾,你被宮尚角的才幹手腕折服進而深深仰慕他,隻是時間問題。
思及此,宮子羽心中恍然若失,縱欲攬月入懷,卻不忍暗淡了流光。
宮子羽攥緊拳頭,他必須變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