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方婭,在叫方婭之前,叫方丫。
今天是九月初五,是我的生日,但沒有什麼很特別的地方。
我照常早早起床,去柴房撈幹柴生火煮早飯,煮早飯的同時用另一口鍋煮豬食。
喂飽家人和喂飽家豬是同時進行的。
但喂飽自己,是放在很後麵很後麵的。
喂飽了大家,將鍋洗了,剛好可以送妹妹們去上學了。
我是長女,有個三個妹妹,一個弟弟。
大妹今年10歲,二妹今年7歲,三妹也是7歲,弟弟今年6歲。
其實弟弟也在小學上課,但不是我送,是阿奶、阿爸和阿媽輪著送的。
把大妹二妹三妹送到了學校,回家把家務都幹完之後,再去鍋裏吃屬於我的那份早飯。
冷掉了的菜葉粥和還有點點餘溫的番薯。
吃完飯又繼續幹活,是下地去幹活。
每天拔草,澆水,鋤地。
午飯也是我的事情。
同樣的,晚飯也是我的事情。
每天屬於我自己的時間,少得我用來幻想都不夠。
今天有一件很特別的事情發生。村長家那個考上市重點高中的小兒子,從學校回家了。
他在路上碰見我,給我送了一支鋼筆,我以前從來沒用過鋼筆,隻用水筆。
那鋼筆太精美了,拿在我手裏,襯得我更貼近大地了。
他說,命是屬於自己的,他相信我一定可以用這支鋼筆,走出這個禁錮我的地方。
我不信,但沒說出來,隻問他,這個村子對他而言也是禁錮嗎?
他說,這個村子是他的故鄉,是他生根的地方,但不是最後的歸處。
我笑了笑,謝過了他的鋼筆,又給了他祝福,便借口天晚了回了家。
我感覺得到他一直看著我,直到我拐了個彎,他看不到我。
其實天還早,但我還是走了。
與其說走了,不如說是逃了。
他依舊是那樣對我有很深的期望,我從來都隻會辜負他。
從小到大都是。
我回家動手開始煮晚飯,暫時放下了這件事情。
但種子已紮根,除非剜肉,不然怎麼剔除無法企及的欲望?
煮好晚飯,我離開了家,一個人走到村尾的池塘邊。
從兜裏掏出那支鋼筆,借著白天的餘光,欣賞他的未來。
我看到了,那支鋼筆身反射出我眼睛裏的畫麵,是他的光明前程。
可笑啊,我的眼裏看不見我自己的未來。
羨慕啊,他的未來又何嚐不是我的幻想。
不甘啊,不甘啊,不甘啊。
可又能怎麼樣呢?
阿奶,雖說對我不會苛待,但也算不上好。
阿媽,眼中隻有弟弟。
阿爸,更是隻有弟弟。
我還有三個妹妹,哪怕我想走,可我的妹妹們不能跟我一樣,是個浪人。
我的妹妹們也不能跟我一樣,是個爛人。
我在池塘邊站到天變了臉。
天空黑了臉,我的腦子卻亮了光。
我今年十六了!
不能上學的話,那就出去打工!
好處多得對於處於這個情況的我來說,簡直可以將壞處忽略不計。
哪怕我知道這條路上有淤泥,走過去會一身狼狽,我的腳步還是堅定地踏出。
回到家中對三位長輩說出了我的想法,阿奶還猶豫了一下,阿爸和阿媽卻滿口是我懂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是我的家啊!是我的家啊!
兜裏的那支鋼筆在發燙,燙的我生疼。
對妹妹們一番叮囑,留下了有用的東西,安排好了她們的生活規劃,我離開了,趁著夜色。
偷偷地走,也沒人送,隻有那支鋼筆在我口袋裏。
沒人給我路費,也沒人幫我找廠子。
我真的開始了流浪,方丫,變成了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