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夜色相約,結伴而行。
去到了以前初中的那條街道。
那條街上有一位阿姨,是開早餐店的。
我還在上學的時候就常常在店裏做小工,快到上課的時候就跑去學校。
我憑著記憶找到了那家店,說實話,兩年沒來鎮上了,很多地方都變了。
我也變了。
在店門口坐下,等待第二天阿姨來開門。
坐下的時候,我的腦子裏閃過很多畫麵,全都是我捕捉不到的。
我也知道,肯定是兜裏那支鋼筆在作祟,讓我的欲望占了上風,敢想一些本不屬於我的東西了。
我該腳踏實地的,我還有三個妹妹在等著我的呢。
想著想著,我靠在門邊上睡著了,再睜眼就是阿姨熟悉的臉。
阿姨將我帶進店裏,給我煮了一碗麵,讓我吃著。
她一邊準備開店的菜,一邊了解我的情況。
我一邊吃麵,一邊說著我的情況。
麵吃完了,阿姨也收拾好了。
我將碗洗了,阿姨留下了我,我又成了阿姨這裏的工人。
隻不過這次是長工,不是小工。
阿姨讓我喊她陳姨。
陳姨說包吃包住,每月一千五的工資。
我滿口的感激之詞。
這相當於我一個月可以攢下一千五,三個妹妹一人五百。
陳姨的善良,給了我一份慰籍,也使得兜裏那支鋼筆的溫度涼了一分,不再燙得令人癡癲。
我在陳姨的店裏這樣做著,日複一日,月複一月。
一晃半年已過,我也攢到了九千元,一分都沒用在自己身上,全都收著,就等拿回家給妹妹呢。
陳姨不忍心看我隻穿從家裏帶出來的那兩件洗到發白的長袖,借著統一店裏著裝的名頭,給我買了兩件衣服。
雖然陳姨說是工服,但我心裏清楚這是為了我買的。
於是我每天都更加認真仔細地工作。
我是仲秋從家裏離開的,半年過去,也將那以往難捱的冬天輕輕揭過。
從前我最厭惡的春節,在今年也變得溫暖無比。
可這溫暖,並沒有在我的心間漫延開,甚至,從我的身體裏消失。
我拿著這九千塊錢,向陳姨請了個假,往三個妹妹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的笑,在我回到家的那一刻,顯得無比諷刺。
我到家的時候,是傍晚,阿爸阿媽阿奶和弟弟都在。
可是,我期待的人不在。
一個都不在。
我問他們大丫二丫三丫呢?
他們甚至連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可笑啊!真是可笑至極啊!
我隻是紅著眼,又問了一遍。
阿爸居然說出了讓我歇斯底裏的話。
“三個丫頭三張嘴,又不能幹活,還要念書,我就把她們送給別村沒有孩子的人家了。”
我怔住,仔細一想,又看了看這個房子。
“怕不是送吧?是賣了吧?”
這話剛說完,我的臉上就挨了一巴掌。
而那位打我巴掌的男人,一臉凶神惡煞地看著我。
“她們至少為老子帶來了肉眼可見的真金白銀,你呢?你也是個賠錢貨,你出去這半年,一分錢都沒有往家裏送!老子隻當你死外麵了!你他娘的還回來質問老子!”
我更是怔住了,他是怎麼把一件罪不可赦的事情說得這麼理直氣壯的。
見我沒還嘴,他的氣焰更大了。
“你這次回來肯定是給你三個妹妹送錢的吧?老子不信你出去一分錢都賺不到,就算是在外麵做雞,那也能賣個。。”
“你把我的三個妹妹賣到哪裏去了?”
他難聽的話被我打斷,實在是難以入耳。
“你把賺到的錢給老子,老子就告訴你你妹妹的下落,要不然,你別想得到一點消息。”
聽到他話的這一刻,我才意識到,冬天不僅沒過去,甚至還沒到來。
全身冰涼,口袋裏隨身攜帶的那支鋼筆,又開始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