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鐵絲網底下的“大魔王”史雲與騎跨在上麵的楊思情的目光撞在一起, 一個是不動聲色、目光坦然中帶點困惑;另一個,嗬嗬噠, 尷尬得想原地爆炸。
翻護欄被藍巍媽媽抓現形, 她該拿什麼拯救自己還沒立起來就崩壞的淑女人設?
楊思情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勉強洋溢出尬笑,騎跨在上麵往下麵打招呼:“史阿姨, 這麼巧啊, 您出去買菜啊。”
抓緊翻下鐵絲網。
落地後馬上拉下衣袖,穿上外套, 理理剛才被枝葉挑亂的頭發, 為自己找回幾分在藍巍媽媽眼中被扣掉的初印象分。
人果然不能閑, 一閑就容易出事。
你說軍院商店裏麵水果有的是, 她好好的過來翻護欄撿什麼破冬棗呀!
史雲露出耐人尋味的微笑:“你叫我史阿姨, 你就是思情吧, 小巍常在家裏說起你。”
你們不要以為楊思情隻聽藍巍口述過他這位昔日混娛樂圈的女明星媽媽,卻至今沒見過本尊。
楊思情去褚翠家玩,站在她家二樓陽台就能把藍家的庭院盡收眼底, 當然也看得到史雲在庭院裏走來走去做家務。
褚翠知道她跟藍巍之間的那點二三事, 指著藍家窗戶, 很積極地給她科普哪間是誰住的。
史雲更加不用說, 一方麵有林廣蘭幫她盯梢, 另一方麵她自己也有去東院偷看過幾回兒子中意的姑娘。
傍晚站在幹部樓的樹幹
後麵遙望三樓小陽台, 不一會兒就能看到小姑娘走出來給大狼狗倒飯。兒子後腳也會跟出來, 殷勤圍著小姑娘膩膩歪歪。
她看一次心塞一次,在演變成心梗之前再也不來偷看自討苦吃了。
總之這對一老一少坐鎮兩個山頭(東院、西院),這山望著那山, 各自為政, 一個月以來都是王不見王,今天卻被一條狗無意間撮合到了一處,命中注定有此一遇啊。
楊思情被史雲一雙帶著末日審判味道的狐狸眼看得誠惶誠恐,要是藍巍敢這樣不遺餘力地看她,她肯定會囂張跋扈地來上一句“你瞅啥”。
但是換成人家媽媽,她就隻能藏頭縮尾,小心客氣地說:“藍巍也常跟我說起您。”
“哦,小巍都說我什麼啦?”史雲笑眯眯地問。
楊思情陪著小心說:“說您是上海人,過去是上海灘的大明星。”
她作為一個未來人,沒有這樣一個概念:在改革未開放之前,有些話能說,有些話隻能爛在肚子裏,說出來會給自己和對方招禍。
在改革未開放之前的特殊時期,多的是因為一句無心的話,被打成右.派、被流放勞改、人生從此跌入穀底的可憐人。
藍巍因為不想對她一而再的挑錯,讓自己看起來是個很掃興的男人,日常對她的口沒遮攔都是得過且過,不予糾正。
史雲聽她這麼說自己,忙不迭假模假式地表態:“那都是過去的老黃曆,我
早就接受黨的再教育,煉出一顆紅心,成為無產階級革命事業的接班人。”
其實她跟丈夫說話比楊思情還隨便,經常拿革命軍人說笑,你看前文都被丈夫教育了幾回不要亂說話。
楊思情這個共青團員不懂怎麼跟她聊黨、聊無產階級,雙手交握在身前,不聲不響傻站著,隻等她打開尊口說“哀家乏了,跪安吧”。
哀家如她所想,開了尊口,不過不是讓她跪安,而是讓她:“你都來這邊院子了,跟阿姨去家裏玩玩吧。”
楊思情隻好答應一聲,牽著自行車跟她回藍家。
趁她不注意,抬腳輕輕踹一腳老黃這條死狗的屁股。
她讓它恢複青春,它給她使絆子,真應了那句名言“寧跟狼做對手,不跟豬做隊友”!
史雲呢,就是想多些時間跟小姑娘處處,找找當婆婆的感覺。
既然兒子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他非要在這棵樹上吊死的決心,那未來兒媳婦極有可能就是她了。
史雲自己的婆婆在她沒進門前就死在了戰爭時期,她進門後直接當上藍家女主人,頭上沒有婆婆壓製,她愛怎麼管家就怎麼管家。
就是那種“上天入地,唯我獨尊,千秋萬代,一統江湖”的感覺,儂曉得伐。
自然也就沒有人給她當模板,讓她學習怎麼當兒媳婦的婆婆。
人說“一山不能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她怕到時候和兒媳婦處不來,影響家庭和睦,進而影響丈夫
、兒子的政治評風。
今天既然遇上小姑娘,那就提前知己知彼一下。
兩隻母老虎走在一起,楊思情堅持“少說少錯,不說不錯”基本原則,寧願讓自己看起來呆傻一點,也絕不輕易開口閑扯淡。
史雲就顯得騷動得多,倆眼睛跟雷達似的,或明目張膽、或偷偷摸摸地掃描身邊的楊思情,心說原來兒子喜歡這樣嬸兒的小姑娘,跟小卞完全是兩個類型。
剛才小姑娘還沒穿上外套,她一看,胸是胸,腰是腰,玲瓏窈窕,有一種不諳世事的妖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