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莉亞小姐!阿米莉亞小姐!”
微胖的女仆漢娜挎著籃子跌跌撞撞地一路尖叫著踏在下了雪後格外濕滑的泥地上,抓著裙子竭盡全力地往在城堡前的花園裏站著的少女跑去,“您快找人想想辦法,想想辦法啊!”女仆褐色的眼珠惴惴不安地打著轉,被凍透的鼻頭紅得不成樣子,“外麵突然傳起了您是把靈魂賣給了惡魔的女巫的流言,已經有很多被煽動的農民聚集起來要去找神父了,您快想想辦法!”
“別擔心,漢娜。像以前那樣給點錢把人打發了就好。”
她口中的小姐——那位坐在門前分揀著草藥的美麗少女笑了起來,她一邊舉起手裏的塊莖仔細觀察著那些顏色詭異的玩意兒,一邊語氣輕巧地應了聲,“如果我們的克裏斯頓神父打定了主意要多敲點,那我就寫信給瑟希亞表哥。”這金發碧眼的漂亮姑娘說著,明顯對這事兒不怎麼上心,“告訴他有人想謀奪他將來可能繼承到的家產的一部分,並誣陷了未來的紅衣主教大人的表妹、忠實的光明神信徒我,好借以勒索錢財——”
漢娜那張看起來很有幾分姿色的圓臉上頓時顯出了失望的表情。
“可您總是需要一個丈夫的!”這女仆結結巴巴地吭哧著,左手有點兒局促地搓起了自己的粗布圍裙,“我聽人說,在您多次拒絕了路德維希公爵的求婚讓他傷了麵子之後,那位閣下就給神父施了不少壓力。來年您就十五了,就算在格洛西亞大陸上也早該訂了婚了,再晚下去您的嫁妝可是會大為減縮。索羅斯的波蒂亞……”
阿米莉亞聞言終於停下了手中動作輕輕地唔了一聲,漂亮的碧藍色眼眸倏地抬起,視線定定地落在了女仆掩不住期待的麵容上。這個女仆在這裏待了一年,來的時候幹幹瘦瘦,現在倒真是豐腴得挺誘人的,饑餓的人肯定很想咬上一口……
“去叫廚娘把飯菜準備好,漢娜,”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的少女用亞麻布手絹小心地包起了地上的幹草,轉身就往高大得近乎壓抑的石頭房子裏走去,“順便叫歌德夫人來一趟。”
“阿米莉亞小姐!這樣可不行,”聽到小姐說要把管家叫來,漢娜急了起來,“您這是……”這是馬上就要寫信給瑟希亞閣下了麼?這可不是她希望的——
金發碧眼的貴族姑娘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神色有點冷淡地看著她的貼身女仆。“我不打算把自己隨隨便便嫁出去,也絕對不會嫁給一個德行有虧的家夥。然後漢娜,”她壓低了聲音伸手拍了拍微胖的小女仆圓潤的臉,“那個索羅斯的破落戶跟你說如果我嫁給了他,就讓你當他的情人嗎?哦,然後他還說到時候會用妻子的嫁妝讓你吃香的喝辣的……”
小女仆聞言頓時整個兒僵在了原地。然後她在從嘴裏含糊地吐出了一聲抱歉之後,就像被什麼狠狠地咬了屁股一樣,抱著籃子跳起來就往廚房的方向跑去——
哦,跑得可真快!要是母親還在的話,一準兒已經在斥責怎麼家裏的下人都毫無儀態了!
阿米莉亞好笑地搖搖頭拉出一張羊皮紙,開始思忖要怎樣給她那個表兄寫信才好——他已經幫她擋下過不少次麻煩了。不過這也是他該做的,畢竟勞倫茨家現在隻剩她一個直係血脈,而父親在生前按本國傳統把爵位的繼承權給了作為男性的瑟希亞……如果她在十六歲的時候還沒有找到一個丈夫的話,那麼很多原本她可以繼承到的不動產就會因為爵位的轉移而被收入瑟希亞手中——
這對大部分人來說確實是個很大的問題。雖然按照諾曼底的法律,結婚後她的財產也就歸丈夫所有了,因此阿米莉亞並太不在乎那一筆財產的所有權……
不過,小漢娜可沒有這麼聰明的腦袋瓜懂得這種挑撥法。
阿米莉亞有點好笑地想著,拎起長裙托著燭台往書房走去。那個農民的女兒一天到晚想的,無非是在抱上哪個貴族老爺的大腿之後,可以穿得像個貴婦人一樣珠光寶氣罷了。這倒並不值得被指責,畢竟不少貴族最早都是靠著裙帶關係上位發家的……
這都是瑟希亞的錯!少女想著又有點生氣起來:要不是他執意要做神職人員,像兩家長輩原來所希望的那樣直接嫁給他倒是不錯的,可現在兩人之間頂多隻能是情人關係,但她可不願意這樣!
到最後,在信裏又寫了一堆撒嬌賣癡的話的阿米莉亞自己都感到了不好意思起來。她有點兒羞澀地把信交給了忠心的女管家,並囑咐她讓跑腿的男仆動作盡量快些。這相依為命的主仆倆並不知道,被撞破了心思的小女仆在把活計料理完之後,看了一眼滿是繭子的雙手和身上粗糙的布裙,悄悄地摸出了門去找了本區的克裏斯頓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