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利諾話語尾音剛落,浮動的森冷綠光就在瞬間化作銳利鋼針,以狂風驟雨之勢挾著藍綠光影直直往前刺去!
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
刺耳的撞擊聲響如破冰,以讓人牙酸的密集程度在空中隨著魔力衝擊振蕩開了絢麗的光影。皮膚蒼白的魔族身形始終巍然不動,他的身姿閑適,卷曲的銀白色發絲被風微微吹起;而在他身後驟然浮現的,赫然是個身形透明的鐵甲騎士,“他”正以一人之力舉起一張虛影外放成數十方大小的金色光盾,而埃利諾先前所放出的那些幽綠的水光此刻,正如被禁錮在時光裏的琥珀般懸浮著凝滯在半空中,不時在表麵上迸出似焰似融的金綠色碎屑——
“呀,蘿絲小公主,真是激烈的歡迎儀式呢。”
所羅門終於背著手回過頭來。他微微一笑,左手在對方憤怒的眼神裏扶上了無名的墓碑,深邃輪廓在微涼的月光下顯得十分柔和而富有親和力——
“我要的可不是這些會讓人迅速朽成一把枯骨的毒水。不過我想你該是那個比我更記得契約內容的人,對吧?”他說著,語調輕快地抬起了右手,不知什麼時候浮出的書本狀光影在上頭明滅著,為深邃的五官鍍上了一層充滿迷幻意味的金色,“至於貴兄長……”所羅門頓了頓,表情變得無辜起來,“傷腦筋啊,我也很想從這陰森的地方離開呢。不過那樣的話,你就不會乖乖告訴我,你把活水藏到哪裏去啦。”
“——沒有活水。也永遠不會有。”
埃利諾冷哼一聲,在騎士手持無色之劍無聲地攻過來時縱身一避,被對方輕快靈敏如遊魚的身法驚得微微皺起了眉。比起剛烈迅猛的直接進攻而言,對方更偏向於防守反擊式的戰術,觀察能力敏銳得可以和慣常在林中狩獵的好手媲美……這不是普通騎兵會有的戰鬥風格,那過於纖細的身材亦然。騎士身上暗金色的契紋好像正是七十二柱魔王中的一個,能力值大概在第三十五位上下,是擅長殺戮和……不,風格更偏向守護。她看一眼好整以暇躲在騎士身後笑望自己的所羅門,對方明顯對這場勝負非常有信心……
真是一如既往地讓人厭惡啊,這個男人。埃利諾夫人眯起眼。要不是兄長們的埋骨之地必須見到月光的話,她也就不必在這裏受製於人了……不過,她並不是沒有勝算的。這銀發藍眸的美麗少婦一揮手,嘴角微微翹了起來:眼前這騎士的裝束是那樣眼熟,若她推測沒錯的話,眼前這人可算得上是她的臣民——
“在我麵前的這位廉潔的騎士啊,請回答我,為何要為異教的魔物所驅使?”
銀發藍眸的美麗女子在拉出五六米距離而鐵甲騎士恢複了防守的姿態後,以高傲的姿態凜然出聲道,“你的盔甲出自希斯克利夫工匠之手,你受洗時用的是埃利諾河的水,那麼你當服從我,服從於我以埃利諾河為封地擁有複活奇跡的水之魔女與一國公主,而非屈從於異教魔物之下!”
——埃利諾河是希斯克利夫裏那條愛蘭多河的古稱。如今光明神教的神父們在為領民洗禮時,仍這樣稱呼那條每逢冬日就會結成一片銀白的河流。
“所羅門卿,這是怎麼一回事呢?我說過,我的劍永遠不會對自己的國民舉起。”那半透明的騎士聞言果然收起了劍。“他”轉過身,口中吐出了妙齡女子才有的悠揚女聲,“這是違約的。”
銀發藍眸的魔女在騎士發出第一個音時就滿臉不可置信地愣住了。
那竟是一個女人……不,尚未發育成熟的少女!希斯克利夫自她之後能成為魔女而又有著這樣能力的,隻有那位在戰爭中大放光彩卻被敵國當成異教徒燒死,最終被光明神教封為聖女的珍妮雅德克……所羅門竟收服了她!
魔族在埃利諾夫人驚疑的目光中笑了。已經猜出來了啊。那麼他也不憚為她透露更多了,反正她對此毫無辦法不是嗎?所羅門滿懷著惡意彬彬有禮地對自己的契約者一欠身,那張有著過於薄情形狀的嘴唇說出了在埃利諾聽來十分可惡的話語:
“哈法斯卿,事實並非如此。這位蘿絲小公主確實稱得上是希斯克利夫的公主,但那是六百四十一年前,希斯克利夫還不叫希斯克利夫的年代……她是凱爾特人的公主,您是高盧人,而正是高盧人奪走了凱爾特人的國土和地位……因此照理而言,你們應當算是不死不休的局麵呢。”
又來了。所羅門那家夥。埃利諾夫人咬了咬牙,她看著那騎士重新握起了劍。哈法斯……第三十八柱的魔神,擅長城防和禦下的主戰爭者嗎。果然是個適合那位聖女的位階。但是與此同時,這對自己來說也是個非常不利的對手啊……
“女士,我並不願傷害你。”那位琥珀色眼眸的女騎士麵容仍舊為盔甲所遮掩,但那些冰冷的鐵甲並不能遮掩住她誠懇的目光,“所羅門卿是位從不會主動為難別人的紳士,您是拖欠了太久的契約代價才會逼得他不得不請我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