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想到,您真的會來。”一位著一襲水色長袍的中年男子望著蒼茫的群山,淡淡道。沒有情緒的眉目似與周圍的山景融在了一起。
旁邊佝僂的老伯聽了,笑了,臉上的皺紋擠在了一起“:該來的總會來。”
中年男子依舊望著蒼茫的的群山,但是微微顫抖的睫毛,終是暴露了他的情緒。他忍不住問“他醒了嗎?”
老伯抬起了頭,好像沒有那麼佝僂了,認真地看著他的側臉說:“沒有,明天他會醒。”
“為什麼不讓他看看你?”中年男子有些不解。
“時間久了,我和我的先祖都想讓它過去了。”老伯輕輕拿起肩上灰白的一縷發。看著不遠處木橋邊的月季花笑了。皺紋依然擠在了一起,他走過去,摘起了最紅最豔的那一朵,像一些未長開的小姑娘一樣,別在了耳朵上。
“我把他搬到了你山腰的那個茅草屋裏。希望他能好好的生活。”老伯說完,一步一步的往山下走去。
“最是夕陽別樣紅……”
男子隱約聽到老伯這樣說,忽然有點傷感。
“南山,要迎來另一個孩子了……”男子也望向了那株被老伯摘過的月季。忽然發現,旁邊有一個新長的花苞,還掛著晶瑩的露水。男子釋懷了,張開雙臂迎著山頂的風,整座山的樹葉窸窸窣窣,似乎在回應他。
冷,無盡的冷。冷到骨子裏,手抬不起來,眼睛睜不開。血液流淌的如此清晰,輕微的動作便引來陣陣刺痛。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這麼痛還有這麼強烈蘇醒的欲望。是想看一看這久別的世界了嗎……
棺材裏的冰漸漸融化,死亡與生機的氣息突然間釋放,在茅草屋附近縈繞。茅草屋上的藤蔓死了又生,生了又死。看起來很是詭異。漸漸地,死氣似乎要占了上風。
如果這時那個穿著水色長衫的男子沒有進來,茅草屋上的藤蔓或許就這麼死了。但是顧硯來了,所以那些藤蔓活了。
“以萬木生機換你20年生命,孩子,珍惜這些美好的日子吧。”顧硯閉上了眼,南山的樹木頓時搖晃的厲害,像是在抗議像是在迎合。樹上的螢螢光點從四周彙聚過來。來到了顧硯的眼前。
這時棺材裏冰已經完全融化,顧硯沒有停下,將這些龐大的生機注入了棺材裏孩子的體內。他的額頭冒出了細細的汗,當細汗漸漸凝聚、滴落在土地上的時候。棺材裏的少年醒了。
身體依舊散發出陣陣寒意,像冬日裏冰凍過的溪魚。他想使勁,卻什麼也使不出來。除了那雙睜開的眼睛還算清亮。他怎麼看都不像是活著的。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人,一個看起來很仙的大叔。
大叔微微一笑,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和藹一點“你醒啦。”盡管顧硯知道這個孩子終究是要醒來的,自己也應該高興才是。但是看著孩子那雙眼睛,心裏便是忍不住的五味交雜。
孩子看著他,臉上的肌肉還動不了,也發不出聲。他不能對顧硯露出一個表情,或者說一句話。他也不知道該流露出怎樣的表情,該講如何的一句話。所以他還隻是繼續看著顧硯。
顧硯摸了摸他的額頭,手有些顫抖“你醒了,該有一個名字了。這裏是南山,南山山頂有一座很小的木橋,走過橋就是下山的路。喬的對岸有一株長得很好的月季花,不如就叫喬岸吧,你覺得怎樣?”
小孩覺得喬岸很好聽,眨了眨眼睛表示答應。顧硯點點頭,笑了。這次是真的十分開心,沒有其他複雜的情緒。
南山的四季一直沒什麼變化,山頂的月季一直開著。如果不是喬岸和師兄以前的衣服已經短的不能穿了,他還覺得自己還是當初那個不愛講話的孩子。
自打他懂事以來,南山的樹木便是一半枯的一半綠的。他問過師兄,為什麼那些樹不一樣。師兄說他也不知道,隻知道喬岸醒來那一天。他正在一棵大樹下看書,後來書枯了,掉下來的枯枝砸到了他的頭。
師父那裏有很多書,師兄從小開始看書。他便一直跟著師兄看書。師兄看書很認真,非常認真。不過師兄從喬岸記事以來,便隻看一本書。那本書的紙張已經非常舊了,書角磨得厲害。師兄看書喜歡摸喬岸的頭,後來,師兄養成了翻一頁書,摸一下喬岸頭的習慣。
“小岸,師父叫你過去。”年可天穿著一襲破舊青衣,腰杆兒挺得很直,一手拿著那本舊書,一手拿著滴著水的紙傘。語氣很是溫和,長兄如父,大概說的就是這種感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