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喝聲,容宣不由轉頭看了一眼,見是顧齊謙,不由笑道:“我還當是誰,原來是嘯風堡的少堡主。”“容宣?”顧齊謙此時也把他們二人認了出來,再看柳思妤全身癱軟地斜靠在樹幹上,頓時怒意橫生,“你對柳姑娘做了什麼?” 容宣本來不想節外生枝,但見他對柳思妤似乎相當著緊,索性開口道:“男人劫持女人到這荒郊野外,你說我做什麼?”柳思妤一聽這話,氣得直翻白眼,哪肯讓他再這麼說下去,連忙出聲:“顧公子……”剛說了幾個字,啞穴迅速被君玉給點了。隻見他嬉皮笑臉地湊近,低聲道:“我家少主說話,柳姑娘還是別插嘴了。否則惹得他不高興,真把你帶走做點什麼,我可幫不上忙。”柳思妤被他嚇住,默默撇開頭去,任憑那人繼續說些曖昧不清的話,敗壞她的清白。眼見顧齊謙臉色愈青,容宣挑唇一笑:“柳姑娘方才很乖順。”“你簡直無恥!”顧齊謙再聽不下去,長劍應聲而出,直指容宣脖頸處。容宣早料到他會被激怒,腳尖點地,向後疾退數步,順手扯了君玉一把:“我們走。”話音剛落,那二人便先後飛身躍入附近的密林中,很快不見了蹤影。顧齊謙縱然想追,卻不敢將柳思妤獨自留下,不得不收住腳步。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回她身邊將人扶住:“柳姑娘,你、你沒事吧?”他不知該怎麼問,雖然看上去衣衫完整,可按容宣所說,分明是已經……柳思妤知道他鐵定誤會大了,吃力地抬手指了指喉嚨。顧齊謙會意,趕緊幫她解開啞穴,繼而轉身用大片的葉子取了些溪水過來給她飲下。清涼的溪水潤過喉間,她覺得舒服了許多,張口解釋道:“顧公子,其實容宣什麼都沒做。”顧齊謙愣了愣,恍然意識到自己被騙了,惱怒的同時大鬆了口氣,自嘲般笑道:“柳姑娘沒事就好,我竟是信了容宣那小人。”停頓片刻,問道:“他為何要劫持柳姑娘?”柳思妤想起柳籍曾跟自己說的話,避重就輕道:“我也不太清楚,他問我要一樣東西,可那東西根本不在我身上。”顧齊謙皺眉。容宣想要的東西,那便是銜環島想要的,怎會跟這樣一個姑娘家牽扯上關係?柳思妤生怕他繼續追問,瞬間擺出一臉可憐樣,拉了下他的衣袖:“顧公子,你身上有帶吃的嗎?我餓著肚子就被他們劫過來了。”這語氣,這表情,顧齊謙頓時敗下陣來,剛到口邊的問題也被他利索地給忘了個幹淨。“吃的是沒帶,不過我可以去附近幫你摘些果子充饑。就是…就是放你一個人在這裏,我不太放心。”說著這話,耳根都微微開始發燙。柳思妤本來就是為了岔開話題才會那麼說的,哪會真的讓他去找什麼果子,遂搖頭道:“沒帶就算了,我忍忍就行。勞煩顧公子扶我一把,我想盡快趕回去,萬一五叔在找我就不好了。”顧齊謙遲疑著點頭,伸手托住她的手臂將人扶起:“柳姑娘和柳五公子一道下的山?”“嗯,本來想去宴春樓吃東西,誰知後來走散了。”柳思妤心虛地回答。好歹人家救了她,她卻接二連三地撒謊騙人,心裏總覺得愧疚。身體裏藥效還沒過,剛站起來便覺腳底發軟,一個趔趄差點倒進顧齊謙懷裏。她嚇得猛力一掙,身子往側邊倒去,腦袋活活磕在了樹幹上,瞬時腫起個大包。顧齊謙傻眼,連忙繞過去察看:“你沒事吧?”“還、還好。”柳思妤捂住腦門,笑得尷尬。“要不然……我背你吧。”掙紮了半晌,他終於將這話說出口,隻是剛說完便不再敢看她,背過身去微微弓背屈膝。柳思妤見狀,詫異地站在原地,總覺得哪裏不對勁,這顧家公子會不會太好人了點?顧齊謙等了許久都不見身後之人有動靜,臉上更是臊熱,努力鎮定下來道:“柳姑娘,這裏離入城有六七裏路,你現在連站都站不穩,更何況是走回去?”柳思妤聽著覺得有理,也就不再多想,小心翼翼地趴伏到他背上。六七裏路說遠不遠,說近不近,顧齊謙背著柳思妤也走了近半個時辰才到。“我們先回嘯風堡還是去宴春樓?”他停在城門口,低聲詢問。靜待須臾,背後又是一片沉寂,不由奇怪地扭頭去看。靠在自己肩上的那張臉近在咫尺,此時儼然是一派昏昏欲睡的模樣,他怔怔看著,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柳姑娘?”他又喚了一聲,“我們入城了。”柳思妤皺皺眉頭,半闔的的雙眼撐開,恍惚間發覺自己竟與顧齊謙挨得那麼近,整個人瞬時清醒了。她慌慌張張地挪開腦袋,從他背上掙紮著下地:“顧公子,我……那個,昨晚睡得太晚……”見對方更加無措,顧齊謙反而淡定了,笑道:“柳姑娘不用緊張,本來也不想叫醒你的,隻是想問問你接下來怎麼打算。是回嘯風堡,還是去宴春樓等柳五公子?”柳思妤深呼吸一下,平靜下來:“去宴春樓吧,五叔說不準會去那裏。”正轉身要走,手臂突然被顧齊謙抓住,她怔愣,疑惑地看過去:“顧公子?”顧齊謙訕訕鬆手:“抱歉,我以為你藥效還沒過。”他方才本是下意識地伸手去扶,現在見她能跑能跳,動作靈活,顯然是沒事了。柳思妤知他此舉是出於好意,笑著道了謝。甫一轉身,笑容卻凝固在臉上。但見不遠處,柳籍一動不動地站著,目光定定地望向自己這邊,也不知究竟在那裏站了多久。“五叔……”她訥訥地喚道。柳籍麵沉如水,柳思妤從顧齊謙背上下來那時,他便已經在這裏。看著那二人的互動,好幾次想上前打斷,卻始終挪不動步子。“五叔,你什麼時候來的?”發覺到他麵色不對,柳思妤走上前去,試探著問。柳籍看著她,雙拳攥緊又鬆開,複又再攥緊,沉默半晌後方才開口:“你到底跑到哪裏去了?”話音剛落他便開始後悔,自己想說的分明不是這個,怎麼一出口就成了質問?這種語氣聽進柳思妤耳朵裏,自然惹來她的不快。把她丟下自己走掉的人是他,現在反而掉轉頭來責怪她亂跑麼?“五叔的意思,是我應該呆在宴春樓等你回來嗎?”柳籍語塞,目光落到她額頭上的紅腫,不由伸手去摸:“怎麼回事?”“你擔心嗎?”柳思妤略撇開頭,躲過他伸過來的手,“說走就走了,有沒有擔心過我會遇上危險?”柳籍張張口,終究沒說出更多的話來。雖然不知發生了何事,可柳思妤和顧齊謙顯然剛從城外進來,若非情況特殊,她更不可能需要他背著。想至此,臉色不禁又黑了黑,顧齊謙看著柳思妤的那個眼神,讓他很不舒坦。“我們回去再說。”他不再多言,像是根本忘了顧齊謙的存在,直接拉著柳思妤往宴春樓走去。顧齊謙愣愣看著兩人越走越遠的背影,失落之情油然而生,手指不自覺地撫上嘴唇上的血痂。直到此刻才發覺,自己好像真的對柳思妤起了不一樣的心思。柳籍與柳思妤回到宴春樓,早晨招呼二人的夥計一眼便將人認了出來。生意上門,哪有不做的道理?他很沒節操地摒棄心中成見,熱情地迎上去:“兩位客官可是回來吃早飯的?那廂房還空著呢。”柳籍點頭:“早上點的那些,照著再上一份。”“成,客官稍等。”夥計笑著應下,引了兩人上樓。兩人再次獨處。柳思妤眼觀鼻鼻觀心,低著頭隻管揉弄自己的衣擺。這回她是打定主意了,隻要五叔不開口,她便什麼都不說。柳籍從小看著她長大,她打的什麼算盤他又怎會不知?隻是見她這副執拗的模樣,倒是跟自己小時候有幾分相像,不由低聲笑起來。伸手揉了揉她腫起的額角,問道:“怎麼會撞得那麼嚴重?”柳思妤依舊不吭聲,心裏隻覺別扭。自從她的心意暴露以來,柳籍就一直是這個樣子,若即若離時近時遠,她根本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麼。感覺自己完全被他拿捏住,進退不能。“方才見你們是從城外進來,可是出了什麼事?”他鍥而不舍地繼續問。聞言,柳思妤眼底閃過一絲狡黠。她幽幽歎了口氣,抬頭時已是滿臉委屈:“五叔走後,我也跟著出了宴春樓,我還以為你至少會在外麵等我的。”邊說邊哀怨地看了他一眼,見他麵露愧色,又道:“就因為你把我一個人丟下,我才會被銜環島的人劫走。”柳籍驀地抬眼,按揉紅腫的手也停了下來:“銜環島?”柳思妤咬住嘴唇點了下頭,回道:“多虧有顧公子路過,否則我……我就要被那個容宣給……”說著說著忍不住哽咽開來,心底卻在開花——哦嗬嗬,有句話叫什麼來著?叫做話說一半,效果倍增。此舉果然奏效。柳籍怔愣片刻,緊張地扶住她的肩膀:“他對你做了什麼?”“他給我下了藥。”她小聲說道。“然後呢?”喉嚨微微發緊,聲音裏甚至帶了些輕顫。“然後,我全身都沒有力氣,反抗不得。”柳思妤故作艱難地將這句話說出口,傾身將頭埋進柳籍懷中,“我當時很害怕,想要五叔來救我……可是五叔沒來,顧公子卻來了。”柳籍伸手攬住她的身子,不禁低頭,一個輕吻落在她發間。頭頂傳下來的溫度,讓柳思妤有片刻的失神,旋即勾起嘴角,繼續煽風點火:“好在有顧公子救下我,還將我一路背回城內……”頓了頓,如同想起了什麼,推開他急急站起來:“糟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哪有把人晾在城門口的道理。”說著,作勢就要往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