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玉看著自己的軀幹和四肢散落在四方, 納米甲蟲們拚命奔走,搶在落入巨型粉碎機之前,拖了出來,納米甲蟲們將她的腦袋、軀幹和左手先合在一起,立時無數的細胞開始長出拚命生長,她得以抓住,躲過這一波清理,她正要爬過無數的垃圾,去取自己的雙腿和右手,她一邊爬一邊發誓要親手將星魂扔進熔爐,讓他永世不得重啟。可是第二波清理緊跟著過來,這一次傾倒的速度更快,東玉抓不住任何東西,跟著無數屍體和生物還有相伴多年的忠誠的納米甲蟲們一起往下墜去。東玉不屈地瞪大了眼睛,她絕不屈服。
忽然頭頂有耀眼的光照進來,一隻巨大的眼睛隨著光束在四處搜尋,很快光束定位東玉,納米甲蟲們四散奔逃,一隻巨大的八爪機械爪落下,精準地抓住東玉將她往上拉去。
刺眼的光逼得東玉閉上了眼睛,再睜眼時,她已身在一片碧血黃沙之上,有破敗緩慢的鼓聲傳來,東玉循著鼓聲走去,卻見漫天黃沙之中,無數的屍山林立,最高的一座上,有一位身軀已近腐朽的斷掌將士正舉著沒有手掌的斷臂慢慢敲著破敗的戰鼓。
東玉想起前番星雲觀下,也曾到此幻鏡中,她爬上山上去,剛觸碰到那鼓手的破衣衫,時空開始倒流,卻見那鼓手腐朽的身軀恢複了青春血肉,英俊飛楊的年青容貌,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正
焦急地看向前言,卻見四周燕子軍和突厥人正在豁出命廝殺,一名滿頭白發的大將在大吼:撤退,話未說完,便被一劍射落馬下。喊殺聲震天中,燕子軍的旗手和鼓手們不及打出撤退的信號就被敵人射殺,唯剩最後一位鼓手站在沙丘上,將前方同袍被敵人誘入沙旋之中,他的身上已被射成了馬峰窩,眼睛早已被射落,再不見光明,可是他仍然不停打著相同的撤退的鼓聲,到最後敵人衝上前去,將他的雙手砍斷,他仍然挺立,以一雙斷臂繼續敲擊。
正是眼前這個斷掌鼓手。
這想必是魔鬼崖一戰吧,東玉明白,這是虧秋蜇以命傳遞消息,衛斌就在最後一刻將消息通知給忠勇王,突厥在魔鬼崖埋伏。
最終,鼓手已經不成人樣,卻仍以不屈的信念敲打著戰鼓撤退的信號,終令前後綿延數裏的燕子軍隊伍成功地聽從號令撤退到了安全地帶,保全了燕子軍的大部分實力,為日後打贏了交關的陰山保衛戰保存了實力,從而扭轉了抗擊突厥的戰事,從此大塬由敗轉贏,最終節節勝利,打敗了狂妄凶殘的突厥人。
那鼓手對東玉扭過殘缺的頭顱,漸又慢慢化作當年的健美男兒,他終於停下了擊鼓,東玉的耳邊一邊寧靜,唯有風沙鶴唳,那鼓手對東玉深深揖禮,感懷道:“多謝東王救我寶兒!”
東玉忽然想起,事後她從肖老頭那裏得知,肖老
頭的獨子肖衝正是燕子軍鼓手,不想竟是眼前之人,那位燕子軍信號隊百夫長。東玉滿心感慨,對那鼓手萬分敬佩,對他深深躬身回揖:“多謝義士救我大塬!”
肖衝忽然麵有隱憂:“山雨欲來……。”
東玉正要開口再問,忽見一個滿頭黃發的將士在陽光下向她走來,東玉第一反應是突厥人,便立時拔刀相向,可盯睛一看,卻見那人麵目清秀,身著突厥士兵的服飾,腹部卻有個大洞,東玉慢慢認出竟是當年潛伏在突厥的秋蜇。
秋蜇搭上肖衝的肩頭,對著東玉裂嘴嘿嘿笑著。
東玉哽咽起來,正想問秋蜇你可好,不想腳下一空,這便從炎炎沙漠直墜到冰冷徹骨的水中,她想逃,可是自己的四肢、頭顱和軀幹卻分離開來。眼前的自己隻有頭顱,軀幹和四肢則被放在另一個琉璃瓶中,如同當初在星雲觀中所見,項靜還和其他空鏡教的肉塊。她駭然大叫,可是她聽不見任何聲音,無數身穿白衣的機械人在走來走去,麵上卻沒有任何五官,除了一隻黑色的眼睛,時而冷漠地掃了她一眼,再無一人同她說話,她無手無腳,納米昆蟲也被無臉機械人改造成為實驗室工具,也不能再幫她逃走,她的淚水漂亮在無色的水中,沒有人發現,她最終絕望地閉上了眼,幸得有人一把抓起她的頭顱拉出那琉璃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