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在掌中融化,落在杯中
上落城城東,汝陽王府中,已是古稀之年的汝陽王、大將軍林伯彥握著一個茶盞,盞中茶水已涼。
林伯彥放下茶盞,他看向站在一旁的汝陽王世孫林言蹊,擺了擺手,已加冠的林言蹊點了點頭,隨林伯彥一起轉入側室。
林伯彥抬手撫摸著擺放在側室的那副麒麟甲,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他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淚,轉身拍了拍林言蹊,語重心長道:“來,為本王披甲。”
林言蹊看著白發蒼蒼的祖父,重重地點了點頭,他心裏十分清楚這意味著什麼,自武殤屠滅南方十國後,祖父又一次披甲,定是為了那位入京的燕王。
上落城西,平陵王府後院,早已披甲的平陵王楊軒策站在王妃李元玉身前,她為他戴上頭盔,楊軒策含情脈脈地抬手摸了摸她早已衰白的鬢角。
已是老嫗的二玉嘴邊泛起笑意:“楊哥哥,路上小心。”
楊軒策點頭笑道:“放心,還有一群老兄弟呢,不會有什麼事的。”
再穿上這副鎧甲,楊軒策百感交集,他的思緒又飄回了憶舊六年的那個飄雪夜
憶舊六年十二月十六日,東征統帥楊軒策受計被圍困虎峽,燕王蕭寅將三萬騎,一夜奔襲三百裏,斬殺一萬東盟聯軍,俘虜三萬,隨解困虎峽之圍
上落城城南,姚府內,一位身著青衫袍子的年輕人一早便等在了院中的亭子下,盡管宰輔夫人再三請求那位年輕人前去書房等候,可還是被那位性格倔強的年輕人謝絕了
一位中年人恰才邁入院門便看到了那位年輕人,年輕人轉身看到了那位穿著正紅繡鶴官袍的中年人,他喜出望外地一路走出亭子,來到中年人身前躬腰行,畢恭畢敬道:“老師。”
大詔新宰輔,中書省中書令,姚元白見狀急忙將自己身上披著的裘子摘下後披在了年輕人身上,將他扶起,笑著說:“小王爺應該也收到消息了吧。”
姚元白滿臉欣慰地看著這位令他誌得意滿的學生。
猶然記得,幾年前這孩子剛來到上落城,那時他還是國子監的祭酒,國子監的一眾學子對這個從燕地來到京城為質的小王爺不加絲毫掩飾的十分厭惡,竟是一點都不顧忌他的皇室身份而私底下說他是燕地的小蠻子
這倒也無人追究,畢竟燕王的名聲不論在燕地如何,但在京城,名聲確實說不上有多好。
那年輕人對著那些對他沒來由的厭惡與詆毀,也沒有太過放在心上,而是一心隻讀聖賢書,這便讓許多人對他有所改觀,更有甚者對他刮目相看,但有些人對他的惡意卻絲毫沒有減輕
一次,一向被視為性情怯弱的他竟是與幾位勳貴子弟扭打在一起。
姚元白雖內心疑惑,卻也不問緣由,而那個雖以一敵多卻不落下風的年輕人似乎是察覺到了姚元白異樣的眼神,鼻青臉腫的他所說的那段話可謂擲地有聲,振聾發聵
“他們如何罵我,如何罵我的哥哥,如何罵我父王,我都不在乎,可他們不該罵我燕地邊軍,不該說我燕地百姓該死,不該汙蔑已逝去的嶽雲嵩元帥!”
“我沒辦法像我爹和哥哥們一樣上馬殺敵,可我也去過邊疆,我也挽過大弓,降服過烈馬,我也親眼看到過燕地的邊軍鐵騎,我也親眼看到過被蠻子屠滅的村鎮,我們燕地不該這樣,燕地的百姓和上落的百姓應該一樣,他們都是大詔的百姓”
“倘若無我燕地,無我燕地將士浴血疆場,無我燕地百姓,何來帝京著紅紫!”
雪祭禮這一天,下了午朝回到各自府邸的百官都不約而同地收到了一個震驚的消息
燕王蕭寅,已至承天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