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說的對，你們船長確實太吃虧了，”江槿舟貼心道，“那要不你就按照正規程序升艙吧，帶我們去抽……”
“先生！”
西蒙趕緊打斷了他的話，麵色陰沉的仿佛能滴出水來，牙齒都快咬碎了：“請容我去通報一聲。”
……
十分鍾後，船艙煥然一新，不僅開了暖氣，每個人還領了一套新衣服，傷殘人士得到救治，身懷六甲的婦人也有專門的醫生來給她安胎。
江槿舟下令放外麵的暴徒進來，和船艙裏的人一起，對著精致美味的食物狼吞虎咽。
這一刻他們都忘了先前的仇怨，畫麵莫名和諧。
溫暖有點不舒服，她揪著江槿舟的衣袖：“爸爸，爺爺現在在哪裏，我可以去看看他嗎？”
溫清菡低頭看她：“不許叫他爸爸！”
溫暖不解：“為什麼？媽媽你不愛爸爸了嗎？”
……
溫清菡無語，她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子問這麼深刻的問題。
江槿舟倒是心情很好的樣子，蹲下抱起溫暖，還不忘教育溫清菡：“你跟個小孩子計較什麼，她想怎麼叫就怎麼叫，我都不介意，你有什麼好介意的。”
……這又成她斤斤計較了？
還說的像他吃了多大虧的樣子。
“走，爸爸帶你去看爺爺！”江槿舟讓溫暖坐在自己臂彎裏，揚長而去，獨留溫清菡在原地。
溫暖眨巴著大眼睛：“媽媽不跟我們一起去嗎？”
江槿舟笑：“媽媽需要運氣。”
他再待在這裏恐怕會有血光之災。
＊
老人死了之後江槿舟就命人抬到了甲板上，派人看守著。
甲板上風大，老人嘴唇已經從原來的幹裂變得青紫，臉上被暴徒打出的傷現在有的已經化膿。溫暖看著老人，神色平靜，意外的沒有哭鬧。
江槿舟替她攏了攏新換的厚襖子：“去吧。”
溫暖走過去，冷風吹得她小臉通紅。
她伸出一直揣在兜裏的手，握上老人早已沒有溫度的手，用力的揉搓，企圖讓它熱起來。
“爺爺搓搓手，搓搓手就不冷了！”爺爺說冷的時候搓一搓就能暖和的。
可現在，為什麼她怎麼搓都搓不熱呢？
“爺爺，你起來看看我好不好？我換了好看的新衣服，特別厚，比爸爸以前給我穿的那件綠綠的、像毛毛蟲一樣的還厚！”溫暖眼睛亮晶晶的，湊到老人眼前，給他展示自己漂亮的襖子。
然而老人卻始終沒有反應。
溫暖眼淚的光亮慢慢消失，她失落的垂下眸子：“可是那件衣服被人搶了，他們殺了爸爸，還砍斷了他的手，硬從他懷裏搶出來的。”
爸爸那時候也像爺爺那樣求他們放過，可是沒有一個人放過。
江槿舟負手站在那裏，長睫下的眸子動了動。
“我現在又有爸爸媽媽了，您放心吧，他們對我很好。”
溫暖頭低到老人胸口處，熱淚如泉湧，她壓抑著，通紅的雙目中已經遍布著血絲，嗓子含著淚無聲的呐喊，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許久後，她放下老人的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轉過身麵對江槿舟：“爸爸，我們回去吧。”
溫清菡坐在船艙頂窄小的簷上，麵無表情的看著甲板上發生的一切，眼尾被風吹得泛起微紅。
海潮翻湧，天邊魚肚白隱約浮現，又到黎明。
船艙內的狂歡接近尾聲，留了滿地狼藉。吃飽喝足，暖氣最是催眠，他們便就著狼藉休息，新換的衣服上沾了各種食物的油漬也不在乎。
溫暖安靜的坐在那裏，目光看著幾名暴徒的方向。
“溫暖，你是不是在怪我？”江槿舟問。
溫暖知道江槿舟問的是什麼，她搖了搖頭，回道：“溫暖不怪爸爸，爺爺說過，‘永遠不能去責怪一個曾經給予過你幫助的人’，而且，爸爸這樣做的原因其實溫暖明白，搶東西的人不一定都是壞人，被搶的人也不一定都是好人，在這艘船上，無論好壞，大家都隻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江一詫異，這心胸，這大局觀，真是一個四五歲的小奶娃能有的嗎？他都自愧不如。
江槿舟也很欣慰：“你爺爺把你教的很好。”
溫暖眸光晦暗。
其實，她跟爺爺，認識也不過一個星期而已。
她先遇到的是爸爸，後來爸爸死了，媽媽撿到她，為了讓她活下來把她托付給爺爺，自己死在了那場大火裏，現在爺爺死了，又把她托付給現在的爸爸媽媽。
她像個拖油瓶，拖死一個又一個，每個人卻都提醒她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