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湯裏根本沒有下毒,你從一開始就沒真想弑父,對不對?”
他定定的看著我,目光裏猶如揉進了兩輪猩紅的落日:“不是的,子不聞‘人參殺人無罪,大黃救人無功’嗎?皇阿瑪發燒時心悸劇烈,時不時因壅而喘,雙腿還伴隨有濕熱壅滯導致的浮腫,你喝參湯無毒,而他喝,無異於……”
我置若罔聞,漫不經心的用留著長長指甲的左手小指蘸了蘸剩下的參湯,放進嘴裏吮吸……
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將誤入歧途的曆史重新“扶”入正軌的,恰恰是我?難道我莫名降臨在這個時空的使命,就是如此?……接下來又會是什麼?我還會將誰送入不歸路?……螻蟻人生被煮成一鍋劇毒的夾生飯,而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究竟又是誰?這是誰設定的遊戲規則,而我到底是誰的棋子?……夠了,我這個被“不明主宰”肆意捉弄的該死傀儡,該付出代價了!
“四哥,您別自責,我講個很短的故事給你聽……很久以前,在懷柔,有一個富人的家奴上街買菜,結果在人群中,看見了死神對他做鬼臉。他嚇得魂不附體,趕返家中求主人賜他一匹馬,向密雲方向逃去。主人看著家奴朝密雲飛馳,實在不服氣,親身到市場去,見到死神,問他:你為什麼要嚇唬我的家奴?……死神回答:我沒有嚇唬他,我隻是做了一個詫異的反應——他怎麼會還在懷柔?因為今夜,他與我在密雲有約……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人落在紅塵,不過是醉眼睜開,遙望蓬萊,一半兒雲遮,一半兒煙霾……不管想不想、忍不忍、願不願,都會在陰錯陽差因緣巧合鬼使神差中做出選擇……然後,不論苦甜,都必須咽下自己種下的果……隻是,這個選擇究竟是自個兒真正的意願,還是冥冥中的命運嘲弄的操縱呢?……這些都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四哥會是個好皇帝,一位以勤先天下的雄主,一位卓越傑出的帝王!這就夠了……胤禛,不,皇帝四哥,對不起,董鄂還不了欠你的情,索性就還你一條命吧……黃粱一覺終是夢,君歸社稷我歸佛……從此,你可以幹淨的穩坐龍椅,我能夠幹淨的奔赴幽冥……”
我晃了晃左手的小指,為防萬一,這些天來一直置於粉潤的指蓋裏藏著的毒已經盡數被咬破吮進嘴裏,璨然一笑,終於撐不住,天旋地轉中隻覺有人緊扶著我狠命的搖,我勉力睜眼,隻見胤禛喚過那神秘玄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揭開他的鬥笠,我看到了一張酷似小四的男性版本的臉:鼻梁直得像玉蜀黍杆,瞳目黝黑得像沙漠之夜,五官俊美得猶如神明之恩賜……他盯著我猛瞧,好奇的神色如一隻年輕的蒼狼。那雙眸裏似乎有滑動電阻調節電壓,流光溢彩……嗯,眼睛的形狀隨我,而裏麵的光彩,是阿九的翻版……
是小五?我的小五!胤禛又迅速將其鬥笠戴上:“小文覺,隨刑年去取金牌令箭,走秘道交予你十三叔。快去!”
小文覺,不,小五喏了一聲,沒有絲毫停留,轉身迅速離開……
淚水奪眶而出,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用眼神無聲的譴責……難怪,十三年前,剛在靈丘古邑對小五的行蹤得而複失,不多時便在毗鄰的蔚縣遭遇了你還遭遇到地震,我當時怎麼就相信了你的鬼話呢?徹頭徹尾的撒謊者!你這個超級變態變態的!憑什麼奪走我的小五?…… 都這個時候了,為什麼還不讓我們母子相認?魔鬼!惡棍!法西斯!
“葶兒,我親手批過小五的八字,會克母!……你生他的時候便是逆產差點緩不過來,不是嗎?第二次又因為他險些死在了‘彌子瑕’手裏,不是嗎?……所以,我救回小五以後便交給了文覺,讓這個孩子出家離世,免得殃及……好,好,你難道不想聽他親口喚你一聲額娘嗎?我答應你,今後讓你們母子相認!告訴我,解藥在哪裏?……休想騙我,你向來‘風過抓一把、凡事留一線’的性子,我還不清楚嗎?快說,解藥在哪裏?”
我將右手握得死緊……說,還是緘默?生,或者死? ……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