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卷 第1章 群星墜落、小醜在獰笑(1 / 3)

「——傳說中是這樣的——」

在耀眼的陽光下,寬敞的舞台上有個凜然的歌聲在場中回響。

配合著詩歌的詠唱,手上豎琴上的十幾根琴弦也隨之編織出清澈的旋律。

「——在古老的時代。那是有著許多位王、許多個國家、許多種信仰相互混雜、進而發生衝突,在那種沒有秩序和統領者的時代——世界上出現了被稱之為魔神的存在——」

這裏是一個開放式的鬥技場。

充當舞台的是中央被切割成正方形的石頭高地,四周則生長著經過修剪的草地。外圍的矮牆上放著裝飾豪華的燭台,下麵則豎著一麵小小的旗幟。即使是在遠處,也能一眼看出這些設計各不相同的道具總共有十二種。

被矮牆包圍著的舞台的對麵,設立著圓形的觀眾席。觀眾已經多到連過道都擠滿了人,卻無人喧嘩全都在靜靜地聆聽著舞台上詩歌的詠唱。

「——眾多的王們向其發起了挑戰——有的王是因為被魔神奪去了領土和國民、有的王則是想將被魔神蹂躪過後的他國土地占為己有、有的王僅僅是想以此來給自己的武勇之名鍍層金箔——」

在這個舞台上想要將聲音傳向全場的話,想必需要非同尋常的嗓音和技術吧。但是少女的歌聲裏卻聽不出一絲顫抖。

這位彈奏著豎琴詠唱詩歌的,是一位擁有淡紫色眼瞳的少女。

她那撥動琴弦的每根手指上都戴著一個細細的指環,同時兩個手腕也都戴著和指環相似設計的腕輪。精通魔法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上麵刻著的圖案是擁有魔力的〈占刻〉。

「——然後,許多國家就此滅亡了。人們絞盡腦汁,但任何槍劍、魔法都無法傷到魔神的身體分毫——而傳說,就從這裏開始了——」

墨綠色的長發在腦後紮成馬尾,就這樣像拖著尾巴一樣垂到腰際。細長的雙眸視線向下,花蕾般的雙唇仿佛櫻花般鮮豔。

穿在身上的服裝不是禮服,而是學生穿的製服。雖然比起禮服顯得有點樸素,但那修長的雙腳被緊身連褲襪包裹,加上凹凸有致的曼妙曲線,無不凸顯著女性的魅力。

盡管是大晴天,但在這個冬雪還未完全融化的季節裏能夠隻穿著如此單薄的衣服,是因為舞台上有用魔法在生火取暖。

「——原本世間那麼多數不清的國家,最終隻剩下了十二個——其中既有想要聯合起來共同迎擊魔神的王、有仍然還傲慢地想憑一己之力打倒魔神的王,也有懼怕著魔神龜縮在自家領土內的王——就在那個時候,出現了一位賢者將魔神的一隻手腕砍了下來並如此說道——」

少女口中所唱的,是古老時代的英雄故事。雖說並沒有如神話那般古老,卻也不是那種有留下什麼文獻的近代史,但即使如此這個仍然是對居住在這裏的人們來說是十分熟悉的故事。

對這美妙的歌聲,觀眾席上一點聲音也沒有,大家都在靜靜地聆聽著詩歌。

「——我有能斬殺魔神的劍。為此需要召集擁有卓越劍技的人。有人願意跟隨我嗎——劍總共有十二把。有十二位王分別把身邊最優秀的騎士送了出來——」

觀眾席是外層台階逐漸升高的鬥技場式設計,最外層的牆壁上聳立著眺望用的尖塔。

圍繞著鬥技場的尖塔和裝飾在牆壁上的旗幟的種類,數量不多不少都是十二。對這個國家來說,十二這個數字就是神聖的象征。

「——這十二位騎士和那位賢者一起向魔神發起了挑戰,並最終成功將其討伐——就這樣,那十二個國家合並成一個國家,奉賢者為王,十二位騎士也被稱為圓桌騎士作為所有騎士的楷模——然後,時至今日——」

把這段唱完後,少女長舒一口氣。

對於場下送來的莊嚴的拍手聲,少女俯身低頭示意。就在她想轉身退下舞台的那個時候。

抬頭望去的少女不禁將視線停在了一個地方。

——道化師……?

視線停留之處是護衛的騎士和士兵所在的觀眾席最前排。在那裏,有一位身穿小醜打扮服裝的少女,混在體格健壯的傭兵之中。

長長的銀發和鮮紅的眼瞳。加上那身奇特的穿著,顯得非常引人注目。

普通觀眾席應該是在更加後麵的位置。雖然十分在意她為什麼混在士兵當中,但是也不能就這麼一直站在舞台上。少女就這麼靜靜地退下了舞台。

在舞台的兩側,整齊地站著十幾名騎士。少女回到東側的隊列後,從旁有位男性十分隨和地向她搭話。

(有什麼在意的事情嗎,露切爾)

如此稱呼少女——露切爾的,是一位有著精悍麵容和體格的青年。將金色長發在頸後紮成一束,穿著十分合身的長禮服。雖然舉手投足見盡顯貴族特有的氣質,但是後背上卻背著一把雙手使用的大劍。作為出席典禮而言,帶著這麼個家夥顯得略有誇張。

被如此問到後,少女又一次嚐試尋找剛才那位小醜的身影,卻怎麼也找不著了。

少女搖搖頭表示沒有什麼事,青年卻覺得有點不對勁似的說道。

(——時至今日——嗎。算是不錯的餘興節目呢)

最後那句『時至今日』,是為了此次典禮少女自己加進去的。原本在那首詩歌中並沒有這句話。

(典禮還在進行當中哦,加列特兄長大人)

少女壓低聲音回著話,一不注意使用了曾經對青年用的稱呼。看見不禁臉紅的她,青年臉上浮起懷念般的笑容輕輕地聳了聳肩。

露切爾和加列特是表兄妹。小時候加列特常陪她玩,那個時候互相還沒有什麼騎士不騎士的意識,隻是很純真地叫著哥哥一起歡笑。

舞台上,緊隨露切爾唱完詩後兩名騎士走了上去。互相麵向對方拔出劍,劍尖輕碰以示禮節之後,就拉開距離開始了對攻。

雖說這裏的確是鬥技場,但騎士是不可能為了表演而拔劍互砍的。這個是儀式上的劍舞。

將目光投向舞台,青年忍不住咯咯地笑起來。

(別那樣說嘛。真這麼想的話,表情就再放輕鬆點)

(我天生就長這樣)

聽到露切爾如此回答,青年再次不自然地聳了聳肩膀。

(明明不管現在還是以前,你是能擺出更加可愛的表情的啊……又碰到不開心的事情了吧)

(……居然讓我在如此重要的場合詠唱自己並不拿手的詩歌。心情當然不會好)

(別說的這樣刻薄嘛。剛才可是很美妙的歌聲哦?)

然後,原本是輕快口吻的青年這次換成了真摯的口氣。

(露切爾,你可是鮮花啊。是我們十二人當中最年輕、最美麗的一位,而且也有實力。不管是誰都在關注著你。回應那份關注,是身為騎士的職責啊)

(雖然獲封了騎士,但我仍舊隻是一介學生身份。請不要把我捧上天)

(哈哈哈。“龍殺”之〈騎士姬〉怎麼還說如此謙虛的話)

(……那次、並不是隻有我一個人)

差不多一年前,露切爾和其他幾名學生和龍遭遇,並且將之擊敗。雖說那是頭幼龍,但龍就是龍。據說那是起碼得有三名騎士和一名〈占刻使〉組成的一支小隊才能打倒的怪物。

但當時才十六歲的露切爾,卻僅憑一己之力就將那頭龍打倒了。雖說當時也有其他學生在場,但他們全都嚇得兩腿發軟連逃跑都做不到。

因為這個功績,露切爾還沒畢業就被授予騎士稱號,事情也被加油添醋地傳了開來,最後還得到『騎士姬』這種誇張的別名。

看到她一時語塞,青年「哈哈哈」地笑著。

(別擺出這樣的臉嘛。你和我都是被《圓桌劍刻》選中之人。這次輪到我們成為傳說了。你也要體諒下我們想要借你來表達的那種興奮之情啊)

青年輕輕伸出的右手上,模仿劍的形狀的紋章圖樣刻於其上。露切爾的左手上也有著同樣的東西。

(《劍刻》……嗎)

露切爾凝視著自己手上的《劍刻》,對此青年頗有感觸地點了點頭。

(對自己會被選上感到很不可思議嗎?)

(也是、呢……。但是,在此之上更讓我想不通的是——)

(——為什麼是“現在”,嗎?)

對打斷自己話語的青年,露切爾點了點頭。

《圓桌劍刻》——過去曾經消滅魔神的那十二把劍,應該已經隨著魔神一起消失了。據說賢者為了防備將來有一天會再次出現的魔神的後繼者,將這十二把劍轉換為刻印保留了下來。

那些已經是一千年前的事情了。傳說在那時已經終結,在那之後的曆史長河中《劍刻》還從未出現過。

那又是為什麼會在現在出現呢。

(「罪禍」正在謀劃著什麼,應該是這樣吧?)

露切爾一說出那個名字,青年就用嚴肅的神情點了點頭。

所謂罪禍,據說就是繼承了魔神之血的魔族的總稱。被認為是魔神的遺族,是即使毀滅後仍然憎恨著人類的魔神留下的災厄。罪禍就是魔神的仆從。

其種類繁多,有的擁有野獸般的爪子和尖牙,有的擁有蝙蝠般的翅膀;有的擁有蜥蜴般的堅硬強韌的皮膚和鱗片,有的甚至能喚來火炎和落雷。

在罪禍中最需要引起警惕的,是一種被稱為「皇禍」的種類。其長相酷似人類,能使用不為人知的魔法和武器。從過去曾有過的目擊事例報告來看,僅僅一隻皇禍就有將當時的騎士團逼到瀕臨全滅的能力。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其本身數量就很少的原因,皇禍飛越大溪穀來到人類世界這邊的事情卻十分罕見。

包括皇禍在內的外形各異的罪禍,棲息在縱貫大陸的大溪穀——據說是當時魔神和圓桌騎士的決戰留下的遺跡——的對麵,一有機會就會飛越溪穀入侵人類世界。

尤其是最近幾個月以來罪禍好像變得更加凶暴化了。

(要推翻當前的戰爭局勢,它們該不會是為了這個目的吧)

隨著人們的生活逐漸富裕,人類和罪禍之間的對立也變得越發激烈起來。

人們也開始架起橋梁,不斷重複著反擊,但真要論個體能力的話人是無論如何也比不過罪禍的。雖然長久以來戰況一直都不容樂觀,但在過去一千年的曆史當中,也有比現在形勢更加趨急的時代。倒不如說現在可說是曆代當中和罪禍最為勢均力敵的時代。

然後就在這個時代當中,《圓桌劍刻》突然出現了。

毫無前兆地,顯現在包括露切爾和加列特在內的十二位騎士身上的那個紋章,一開始露切爾對此也非常的困惑。應該說自己至今也仍舊抱持著疑問……

青年也用懷疑的眼神注視著《劍刻》。

(感覺不到自己有被授予什麼特別的力量。原來如此,這《劍刻》想讓我們去做點什麼吧)

加列特就這麼自言自語的時候,突然間另外一個高大的人影佇立在兩人麵前。

(你們兩個別交頭接耳的。臣民們都在看著呢)

(加雷修團長)

露切爾和加列特迅速端正了站姿。

加雷修是加列特所屬的埃斯特雷亞騎士團的第一師團長。師團長總共有三名,是除了國王之外的軍隊最高負責人。看來他是打完了招呼剛回來的樣子。

即使被責備了,加列特仍然壓低聲音向團長問道。

(團長您有沒有聽說過什麼關於這個《劍刻》的事情嗎?)

聽到這個試探性提問的加雷修陷入了思考。

(雖然我也沒有被告知什麼,但我有自己的猜測)

(願聞其詳)

(方才露切爾唱的詩歌裏也有提到吧。傳說中有提到《劍刻》是為了對抗魔神而存在的東西)

(也就是說,魔神的繼承者已經出現了嗎?)

(雖然還不能斷定。但是集合在這裏的人,每一位都是不辱最強之名的強者。那麼目的就是為了和敵人戰鬥,而且是和必須要用到《劍刻》才能與之抗衡的敵人決戰,這種推測應該是合理的吧。

(魔神……)

看到露切爾像是發抖般的抱起了胳膊,加雷修豪快地笑了起來。

(哈哈哈。就算是〈騎士姬〉終究也還是一名少女啊)

(我、我並不是在害怕……)

(啊,別在意。無需多慮,待會兒國王就會說明的吧。為此才舉辦的此次典禮呢)

這次典禮其實就是《圓桌劍刻》的繼承儀式。雖然有顧慮到國王的安全而提出應該在王城舉行儀式的意見,但是國王卻認為應該公開向廣大臣民進行宣揚,所以最終選擇了在這個地方進行此次典禮。恐怕也有為了消除最近國民們的不信任感的目的在裏麵吧。

——國王、嗎……

上代國王沒有兄弟,而且僅僅四十歲就駕崩離世,因此現任國王十分的年輕。即位差不多快五年了,但比起上代國王仍然讓人感到力量不足。各地領主雖然各懷鬼胎倒也能管好各自的領地,因此至少表麵上也看不出有什麼明顯的治安惡化的現象。

國王本人好像對此也感到很頭疼,最近也沒怎麼在公眾麵前露麵。自己真的能謁見嗎?而且還是在這個遠離王城的鬥技場。

對那樣的國王,露切爾比起不滿反而是感到同情。

——叔父大人……

現任國王是露切爾的叔父。即位後雖然見麵的機會減少了,但他曾經代替了早逝的父親對自己多加照顧,可以說是視如己出。

露切爾在思考著這些事情的時候,宣告之聲響起。

「——國王陛下駕到」

不知是誰的這番宣告,使全場安靜了下來。

然後全體人員都致以最高敬禮。

國王站上了剛才露切爾唱詩時所在的舞台。也許是操勞過度吧,顯得十分憔悴,臉色也很差。明明才剛過三十歲,看上去卻讓人感覺老上一輪(一輪=十二年)。

「吾之臣民喲都聽好了!長久以來我國都一直處在罪禍的威脅之下——」

將目光看向國王的露切爾皺起了眉頭。她注意到在國王的身後有個奇妙的人影。

(加列特哥哥,那個人是誰?)

那個人戴著個描繪著笑臉表情的麵具。服裝也很寬鬆肥大,讓人看不出裏麵的體格大小。雖然認為是個男性,但也無法完全確定。

(那是宮廷小醜克拉恩)

(這種場合下居然會帶著小醜?)

看到露切爾露出詫異的聲音,青年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哦哦」地說道。

(這樣啊。你平時都是在學園裏的呢。)

雖然其他的騎士要麼是在王城、要麼是在其他領主的城領裏工作的,但露切爾卻還是學生。因為作為身負騎士稱號的人有必要留下優秀的成績,所以隻要不是國王的召集就沒法經常出入王城。因此她對王宮裏麵的事情並不太熟悉。

(事情差不過是在三個月前吧。為了給國王增添歡樂而新聘請了這位叫克拉恩的小醜,沒想到國王非常中意,還把原先的宮廷小醜解雇掉了。從那以後他就經常在公開場合露臉,國王不管到哪裏都要帶在身邊)

(是這樣啊……)

前任的那位宮廷小醜是個體型微微發福、十分有趣的中年男性。是個看似很醜其實很可愛,讓人感到十分親切的人,還真是可惜了……

「——那位劍之賢者,為了消滅不知何時會複活的魔神,給我們留下了遺寶。本王作為賢者的後裔決定解放這個古老的力量——也就是這個《圓桌劍刻》」

帶著些許遺憾的心情垂下肩膀,國王進入了正題。

露切爾和青年也將注意力集中到了國王身上。

「關於《圓桌劍刻》,有三個規則」

「……?」

並不是就該去做什麼、而是就“規則”進行說明。以露切爾為首,在場的其他騎士和賓客們的臉上都浮現出困惑的表情。

「第一點。《圓桌劍刻》各自都包含有傳說中〈劍〉的力量。」

聽到國王的話後,加列特咧開嘴浮現出微笑,對露切爾低語道。

(斬殺魔神的劍嗎。這還真是振奮人心呢)

傳說中賢者授予的劍裏,據說有著能夠操縱炎和雷之類的力量。而且威力也遠遠淩駕於現代的〈占刻〉之上。

——我的《劍刻》裏麵,也有那樣的力量嗎?

露切爾凝視著自己手上的《劍刻》,國王就接下來的規則繼續說道。

「第二點。《圓桌劍刻》是可以轉讓給其他持有者的。但是一旦轉讓,《劍刻》就無法再還回來」

(轉讓……?)

所謂轉讓就是把自己的東西獻給別人。

——也就是說同一個人能夠同時擁有好幾個《劍刻》嗎……?

正當大家心生納悶之時,國王繼續到。

「而且,發生持有者死亡的情況時,在場見證其死亡的人能夠繼承那個《劍刻》」

「…………?」

感覺到、有種違和感。

從剛才的這番話中,仿佛聽到了某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宣言。

但馬上國王就讓人不容多想地說出了最後的規則。

「第三點。集齊所有《圓桌劍刻》的人,會被授予能夠實現任何願望的《賢者刻印》」

如此說完後,國王「嘿嘿嘿」地發出了怪異的笑聲。

(這、究竟是在說什麼啊……?)

加列特用身體擋在了訝異地自言自語著的露切爾的身前。

看到他那隻手握在了劍柄上麵,露切爾這才回過神來。

(看樣子事情有點不對勁呢。要提高警惕)

(是)

露切爾也解開了掛在腰間的劍上麵的保險扣。

同樣察覺到事有蹊蹺的師團長上前走到國王麵前。

「請恕臣下冒昧,國王陛下。我們該用這個《圓桌劍刻》去做些什麼事情呢?還希望您能告知」

對師團長的此番發言,國王側頭答到。

「還不明白嗎?」

「萬分羞愧,還恕臣下才疏學淺無法明白」

就在師團長低下頭的那個時候。

輕飄飄地,小醜的身體浮了起來。

那分明是異常的景象。明明是這樣,但那個時候沒有人上去阻止他。

咕隆——有個什麼沉甸甸的東西,滾落到地麵上。

「咦……?」

聲音到底是誰發出的呢。連就在麵前的國王本人,仿佛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麼似的目瞪口呆。那副消瘦的臉龐,看上去就像是眼珠快要掉下來的死靈一般。

比露切爾露出張口結舌的表情還要快的,是那噴湧而出的赤紅噴泉。

然後,撲通一聲那個高大魁梧的身軀就這麼倒了下來。

滾落地麵的,是師團長的頭顱。

「哇呀?」

被淋了一頭的鮮血,國王沒出息地慘叫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以此為導火索,觀眾席上也開始回響著尖利的慘叫聲。

同時,在場所有騎士也展開了行動。

「露切爾!」

「來吧吾之騎士們!」

加列特這麼叫著自己的時候,露切爾她已經行動了起來。

伴隨著露切爾的呼喚,剛才還什麼都沒有的空中像是水麵般泛起波紋,在那波紋中心出現的是,帶著鋒利刀鋒的劍。仿佛在和虛空之中顯現的劍相呼應一般,露切爾手上戴著的指環和腕輪也同時散發出水晶般的淡紫色光芒。這是通過〈占刻〉施展出來的魔法。

多達十幾把的劍就這麼自行在空中漂浮著,然後一齊朝著目標飛了過去。

噗呲噗呲——劍貫穿了克拉恩的四肢,就這麼把他釘在了空中。

僅僅比那慢了一拍之後,其他的騎士也把手中的劍架在他的麵前。

被刺入身體裏的劍就這麼憑空固定著,再加上還有其他十幾把劍對準著自己,小醜絲毫無法動彈。

「和、和你的話不一樣啊克拉恩!為什麼要殺死加雷修!」

朝著宛若悲鳴那樣大叫著的國王,小醜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哼、哼哼哼哼……」

克拉恩就這麼笑著。

「——?」

那是一種怪異的聲音。在聽到那仿佛是蒙著布般含混不清的笑聲的瞬間,有一種腦袋好像是被劇烈搖晃著的感覺。

——剛才那是什麼?

但是,沒有思考這個問題的閑暇。

『看吧!這就是《圓桌劍刻》!』

小醜伸出的手腕上,刻上了和露切爾以及加列特的手上相同的、同為《圓桌刻印》的紋章。看到那個後,露切爾感到自己的臉唰地一下變得慘白。

「把師團長的《劍刻》給……」

「奪去了、嗎?」

朝著不斷戰栗的眾騎士,小醜繼續說道。

「隻要殺掉持有者的話,不管是誰都能得到《圓桌劍刻》!去集齊所有的劍刻吧!這樣的話就能被授予擁有萬能之力的《賢者刻印》!」

後背上,泛起一陣惡寒。

「那是魔法!快給他最後一擊!」

身為〈占刻使〉的露切爾注意到了。在克拉恩的聲音裏包含著「欺騙」之言,那是用來蠱惑人心的魔法。在這個看到有人在自己麵前被殺、不管是誰都會心生動搖的場麵下,無法估計到底有多少人會被那魔法迷惑住。

——這個情況下不能再讓這家夥繼續說下去了——

在場的已經拔出劍的騎士——《劍刻》的持有者們,大概也都敏銳地察覺到這點了吧。

架在小醜麵前的劍,同時貫穿了他的身體。

被亂劍刺穿的小醜吐著鮮血,抽搐了一下後就不再動彈了。從已經氣絕的克拉恩的手腕上麵,《劍刻》化成光芒剝離下來後,徑直飛到了站在旁邊的國王的手上。

國王的手上,寄宿上了《劍刻》。

「……!」

對此感到毛骨悚然的露切爾不禁回過頭向後望去。

在這個會場裏,除了擁有《圓桌劍刻》的騎士以外,還有大批的觀眾。

其中有,明明擁有實力卻沒被《劍刻》選中的騎士。

其中有,因為年輕國王的治國不力導致領地窮困潦倒的領主。

其中有,沒有力量和地位身份的,普通的臣民百姓們。

其中亦有,貪婪地追求著財富,揮舞暴力的傭兵。

這些人,全都凝視著現在眼前發生的事情。

當然,也有產生困惑的人、膽怯害怕的人、憤怒的人。

但是,這些人當中不管是誰,眼裏或多或少都浮現出好奇的神色。

——啊啊……那個《圓桌劍刻》自己也是可以得到的嗎——

在露切爾的眼裏,那些羨慕、嫉妒、憧憬,最終化成了一種感情。

那天,在埃斯特雷亞鬥技場發生了前所未聞的暴動,包含到場的圓桌騎士在內有近百名人員當場死亡。

就那樣,原本應該是為了拯救國家的《劍刻》,卻成為了喚來毀滅的災禍。

這就是,在西斯和那位道化師(小醜)少女相遇三個月前發生的事情。

????????????

「——哥哥,感覺不舒服嗎?」

剛走到桌旁,比自己小一歲的妹妹瑪娜就用詫異的口吻對自己如此說到。

瑪娜擁有齊肩的紅發、紫水晶般的淡紫色眼瞳。外表看似文靜,但眼中卻透露著內心的堅強。撇開偏袒家人的因素來看她也是不錯的容貌,但都十五歲了體型上還看不出有任何發育的跡象。

利索地擺放著早餐的西斯的臉上,浮著黑眼圈,雙頰凹陷顯得有些憔悴。

和妹妹同樣的紅發甚至長得能在後麵紮出個辮子,臉色看上去也不大好。即使心情有些低落,他的雙手也在毫無停頓地準備著早餐。

經常上夜班的父親很少起來吃早餐,母親也早早地和他們陰陽兩隔。因此在西斯注意到時自己已經包攬了家中所有的家務活。

——那個,並不是在做夢……

西斯臉色很差的原因,是因為昨晚發生的事情。

和一名少女相遇,然後差點被龍吞下去。恐懼感,加上那名不可思議的少女,結果讓他整晚沒合上眼。

——而且讓我聽從她說的話,並沒有讓我保密的意思在裏麵吧?

消失了的少女。當時西斯是保證會聽從她的話才得以逃過一劫。但即使是吃著早餐的現在,也讓人擔心艾斯蒂兒她是否在哪裏偷偷監視著。

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西斯注意到妹妹露出了擔心的神情。

「沒事,隻不過昨天的工作拖得有點晚罷了……」

如此回答後,妹妹更加擔心地盯著哥哥。

「明明說過不會勉強自己去工作的……」

「說、說了沒事的啦!先不說這個了,昨天城裏發生了什麼嗎?我一直在城牆的外麵所以打聽不到詳細情況」

王都被堅固的城牆包圍,長久以來抵禦著罪禍的進攻。隻是,在王都人口已經超過二十萬的現在,一部分居民隻得在城牆外麵建起居所。需要包含西斯在內的下級士兵去巡邏的,就是那些城牆之外的地區。

雖然因此能得到很多外來人員帶來的情報,但同時也會無法及時了解到城牆內部、即城裏的情報。

被西斯轉移了話題後,瑪娜「啊」地露出臉色有些陰沉的神情。

「聽說,好像又有一位持有《劍刻》的騎士被殺害了。」

「——!難道是……!」

「啊,不是的。不是佩納斯大人哦?」

瑪娜口中說到的佩納斯是自己的同門師兄。

明明兩人是同一位師傅所教,佩納斯的劍術實力卻是西斯無法與之相提並論的。僅僅二十歲出頭就在圓桌騎士中占得一席,在露切爾·阿芙娜爾出現之前,佩納斯他是當時最年輕的圓桌騎士。

聽到自己的師兄平安無事後安心地鬆了口氣的同時,西斯也痛心地垂下了肩膀。

在和罪禍頻繁發生戰鬥的現在,那些在遙遠的彼岸戰鬥著的騎士們的武勇傳對身為一般市民的少年們來說隻不過是娛樂節目般的故事。消息靈通的詩人則會將之記錄並散布開來以此來聚集人氣。

西斯雖然並不擅長閱讀文章,但因為工作性質有許多機會能接觸並聽取商人旅行者等帶來的故事。那些人也像是為了能誇耀自己的見多識廣,因此對那樣的傳聞十分消息靈通。華麗的武勇傳也正好能滿足西斯的那份好奇心。

但最近那些消息都變成了不幸的告知。

據說這次有許多目擊者看到了事情的發生經過,犯人的身份也查明了。是一名沒落的原貴族。但由於被他逃走了,至今騎士團也還在拚了命地追趕著他。

想要找到《劍刻》掠奪者聽說並非易事。為了類似的事情已經張貼了不下十張通緝令了,然而那其中的大部分人現在應該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因為看過瑪娜拿回來的通緝令的副本,西斯大致記得是個金發、三十出頭、臉頰上有顆痣的瘦骨嶙峋的男性。雖然那馬上也會變成沒有意義的情報就是了。

瑪娜開始吃早餐時,西斯已經完成了出門前的準備工作。看到那個,自己的妹妹露出有些不可思議的神情。

「哥哥,這就要去工作了?」

「啊啊……。今天因為有其他人休息了所以我去那裏幫忙。當然是能拿到對應的那份工資補貼的哦」

「昨天很晚才回來的吧?」

「雖然是那樣啦,但這是久違的在城裏的工作哦。……啊對了,還有一件事。今天該發工資了。隻是一本教科書的話是可以買給你的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