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調查了下,果然有一具遺體是消失不見了」
西斯帶著西爾維婭離開後,露切爾在兵營裏向艾麗娜、瑪娜以及艾斯蒂兒進行了如此說明。
「該說是幸運吧,有好幾位士兵看到了本應已經死去的弗蘭克林——就是那具遺體生前的名字——的身影在事件發生的時候有出現過。所以這次能讓士兵們理解這次事件的真相」
「那個先放一邊,倒是露切爾你的臉不要緊嗎?」
是聽說露切爾她的臉受傷的事情了吧,隻聽艾斯蒂兒充滿擔心地向她這麼問道。
「沒事的。……畢竟西爾維婭她也不是真心想要打中我的」
雖說那下很出乎意料,但露切爾還不至於躲不開西爾維婭在驚慌失措的狀態下刺出的那把斧槍。
她當時隻不過是事出突然嚇得叫了出來而已。
但即使如此,作為誘使士兵暴動來說已經是充分的導火索了。
「露切爾你可是女孩子呢,可不能讓自己的臉蛋受傷哦?」
「……我知道。這點我很清楚」
雖然艾斯蒂兒說得好像很輕鬆的樣子,但恐怕誤以為露切爾的臉被劃傷也是讓士兵們激動起來的原因之一吧。
露切爾也明白自己是被國民們當做偶像在崇拜的。不過如果這樣就能緩和眾人心中的那份不安的話,這簡直是一筆十分劃算的買賣。
然而,如果作為救國象征的露切爾要是受到了哪怕一丁點傷害,那臣民們會憤怒起來也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不管怎樣,也就是說這次事件是克拉恩操縱著屍體引發的吧?」
露切爾以點頭回應了艾斯蒂兒的問題。
「就是這樣。拜此所賜,我們失去了西斯和帶著《劍刻》的西爾維婭這兩張王牌……還真是完全中了克拉恩的計呢」
西斯在抱起西爾維婭後就用《山羊》逃走了。
當時要不是西斯的話,西爾維婭早就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吧。隻不過,作為救下她性命的代價,露切爾她們現在失去了和他們倆聯係的手段。
「你不打算去找他們回來嗎?」
露切爾向提出這個問題的艾莉娜搖了搖頭。
「對於能夠操縱死屍的怪物的這個情報,士兵們內心也都很動搖。在這種狀況下,我們也不該采取什麼單獨行動」
這也是露切爾——不,該說是騎士團為什麼無法將克拉恩這個存在公之於眾的理由。
不知會從哪裏出現,操縱著屍體在耳邊慫恿他人去搶奪《劍刻》的那個克拉恩。
如果知道了世間存在著此等人物的話,臣民們一定會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畢竟在刻魔和皇禍這雙重威脅下,就連王都也並不安全的這份恐懼與不安現在正在國內上下傳播著。
而且,那同時也包含著騎士團承認克拉恩能夠準確把握《劍刻》所在位置的這一層含義在裏麵。如果這種信息公開出來的話,倒不如說那些想得到《劍刻》的掠奪者們會去渴求得到克拉恩的幫助吧。
「但是現在在那些士兵們心中,因為同伴的死被褻瀆而產生的憤怒情感占據了上風」
士兵們的確正處在混亂之中,但現在他們憤怒的槍口卻的確朝著正確的方向。
「要是錯過這個機會的話他們當下就再也無法戰鬥了。所以想要和刻魔決戰就隻有趁現在」
據艾斯蒂兒所說,〈門〉的下一層封印也已經被刻魔衝破。
——現在已經不能再給它更多的時間了。
要是不在這裏將其擊潰,那接下來說不定就會變成連露切爾她們也無法處理的事態。不,事情說不定已經進展到那種階段了。
「不管怎麼說,西斯的缺席實在是損失巨大呢」
艾莉娜沉痛地如此說道。但露切爾卻搖了搖頭。
「不光是西斯,沒能留住《金牛》的這個損失也很大」
「就是剛才西爾維婭小姐拿著的那個?」
「嗯。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她會拿著,但那個原本是由卡爾莫納卿——由那位騎士奪回的《劍刻》」
而那也在大概兩個月前,由於卡爾莫納遭到了家臣的叛變而再一次丟失了。
「《劍刻》難道比西斯還要重要嗎?」
聽到艾莉娜那包含著責難語氣的問題後,露切爾婉轉地解釋道。
「艾莉娜,就好比你的《雙魚》有著空中步行能力那樣,每個《劍刻》各自都有一個固有能力。而我認為其中效果最為顯著的是艾斯蒂兒的那個」
艾斯蒂兒的《銀乙女》能將被自己的羽毛碰到的刻魔和罪禍的力量給封印起來。尤其對於刻魔可以說是致命性地有效,甚至強大到能在接觸的瞬間就讓對方就這麼直接蒸發消失掉。
「而《金牛》的能力就是“重量”。設想一下,要是對刻魔那種巨大的身軀施加遠超它自身體重的重壓的話會怎麼樣呢?」
也就是說,這是個對手體型越是巨大就越能派上用處的能力。
「而且,使用那個力量也能夠防止從刻魔的擴散。三個月前的那次事件時,卡爾莫納卿就是那麼協助我們一起戰鬥的……」
他既是一位優秀的騎士,也是一位可靠的戰友。
艾莉娜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那麼,西斯的《山羊》就是那種類似於跳躍的能力嗎?」
「是啊。好像是讓長槍自身加速起來的能力。雖然西斯他說那個能力還能用在投擲的技術上麵」
不管怎麼說,那個能力能在一對一的情況下發揮出莫大的威力。
然而,卻並非是在集團戰中必不可少的能力。
「不過話雖如此,對西斯的長處來說《劍刻》什麼的也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就是了」
在場的全體人員都沒有看漏露切爾不禁莞爾一笑的這一瞬間。
「瑪娜,這就叫做什麼來著?」
「是叫癡迷呢」
「露切爾你神魂顛倒了呢」
「你、你們太多嘴了!」
借咳嗽一掃自己的尷尬後,露切爾用居高臨下的態度看著大家。
「總之,我們接下來馬上就要采取作戰行動去討伐刻魔。你們大家都很明白自己的任務吧?」
「那個倒沒問題,但真的不用管西斯了嗎?」
對於一臉不安的艾莉娜,露切爾充滿自信地點了點頭。
「沒必要去找他的哦。要說為什麼——」
「「因為他肯定會自己趕過來的」」
說出這句話的不隻有露切爾一人。
露切爾驚訝地睜大了雙眼,而艾斯蒂兒則是滿麵的笑容。
「因為他可是保證過會保護我的呢」
所以他一定會來的。西斯就是那樣的男人。
但是,露切爾卻有些無精打采般地歎了口氣。
——你就由我來保護——
西斯也對露切爾說過那樣的話語。
隻不過那是作為露切爾要保護艾斯蒂兒的替代,西斯才會這麼說的。可以說是順序完全相反的理由罷了。
那之後,在她陷入困境——還是那種讓人徹底絕望的絕境——時,西斯二話不說地就前來拯救了自己。而且是多達整整三次。
還真想讓他親口明確地向我表達一次那種他會保護我的意願呢。
察覺到自己正擺出一副鬧別扭表情的露切爾再次搖了搖頭。
「是有過那樣的事情呢。畢竟西斯是屬於你的小醜呢」
「是哦。而且他也是露切爾你的騎士」
「所以我會保護他」
「所以我會幫助他」
這就是露切爾和艾斯蒂兒之間達成的契約。
艾莉娜和瑪娜都露出一副看呆了的表情。
「你們兩位說的那種又是騎士又是小醜的到底算是什麼呀?」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呢?」」
同時露出一副無比認真表情的露切爾和艾斯蒂兒兩人一起歪起了腦袋。
「以華麗身姿站在民眾麵前的騎士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就算是小醜吧?」
「對啊。能引人發笑的小醜就算同時是騎士也沒什麼奇怪的吧?」
仿佛一頭霧水的艾莉娜和瑪娜兩人張大了嘴巴吃驚不已。
「艾、艾斯蒂兒也好露切爾公主也好你們都稍微冷靜點啊。你、你看,就算是露切爾公主你也說過自己不想當一個小醜的對吧?」
「就、就是說啊。艾斯蒂兒學姐你也曾說過呆在學園中感到很憋屈的吧?」
看來對她們兩人來說,剛才露切爾和艾斯蒂兒的回答實在是有些難以令人理解。
「事到如今,你們還在說些什麼呀……?」
是歪著腦袋的露切爾。
「艾斯蒂兒引發騷亂,同時西斯也趁機參與其中,而我則為了製止他們倆而追著到處跑……這些除了就是我在表演的節目以外還能是什麼?那麼,不管是我成為小醜還是艾斯蒂兒成為騎士,和現狀又會有什麼區別嗎?」
原來,露切爾早已經領悟到了這個原本無論如何都不能去察覺到的事情。
正如艾斯蒂兒計劃讓露切爾和西斯當一個小醜那樣,露切爾也同時謀劃著讓艾斯蒂兒和西斯成為一位騎士。
原本這兩個完全就是相背離的願望,不知怎麼搞的居然最終會達成同一個的結論。
艾斯蒂兒滿是感慨地點頭表示同意。
「就是這樣。……說起來露切爾,這個事情你還沒和西斯說過吧?」
「哎呀,我還以為你早就已經和他說過了呢?」
「畢竟有種說法叫做“眼不見為淨,耳不聽為清”嘛」
「西斯的話,他隻會把
“鮮花”給采回來吧?」
聽到露切爾那仿佛半放棄般的話後,艾斯蒂兒也表示了認同。
「……嗯。總感覺他會帶著西爾維婭一起回來呢」
「是啊……」
看著這兩人沉重歎氣的艾莉娜有些膽怯地喃喃自語道。
「怎麼辦啊……。那樣的話,西斯的身邊還能有位子留給我嗎?」
隻不過,有一點是她們所不知道的。
那就是,艾莉娜煩惱的這一點正是將西爾維婭逼上困境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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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身跳上粗壯樹枝的同時呼喚起那把金色長槍,然後再跳到飛在空中的長槍上麵,西斯就一路重複著這一係列的跳躍動作。
「——來到這裏應該沒事了吧」
直到兵營的燈火看起來已經隔得很遠的時候,西斯這才跳落回地麵。看這距離,應該已經離開差不多五百賽爾卡了吧。
「西兒薇……?」
被自己攔腰抱起的西爾維婭對此毫無應答。她應該並沒有失去意識才對。
將其輕輕地放下來後,她低著頭擠出了聲音。
「……為什麼、你要救我?」
「額,因為我想自己是在那時最適合挺身出來救你的那個人選啊」
雖然身上有著傷痛,但當時不管是所處位置還是《劍刻》的能力方麵,能夠以最為安全有效的方法救西爾維婭出來的就隻有西斯了。
「……說不定你會因此被兵營裏的那些人當成叛徒的哦?」
「額,咦?這、這可怎麼辦啊……」
看來西斯完全沒有考慮過那種可能性。
的確,西爾維婭不僅被懷疑是那個襲擊並殺害士兵的犯人,而且她還用斧槍指向了作為兵營指揮官的露切爾。
因為插手救出她並且一起逃跑,所以西斯就算被懷疑成是其同夥也沒什麼可奇怪的。
看到一幅狼狽樣的西斯,比起吃驚,西爾維婭以一幅更接近於困惑的表情瞪大了雙眼。
「你、你連那種程度的事情都沒有想過嗎?」
「因為當時你麵臨了生命危險吧」
「那又怎麼樣?為了幫助他人而讓自己陷入危險,那是傻子才會做的事情吧?」
「——才不是傻子」
西斯一掃剛才那副軟弱的態度,堅決地如此說道。
——隻有這一點他是不會退讓的。
「幫助別人才不是什麼傻事。反倒是見死不救才是蠢貨啊」
「什、什麼呀……」
西爾維婭在西斯這股氣勢麵前不禁往後退了一步。
「人死不能複生。不管之後你再怎麼後悔、再怎麼歎息,都已經於事無補了啊」
西斯曾經有一位自己十分敬愛的師兄。
這位師兄並沒有看不起作為一般庶民的西斯,反而是從長槍的啟蒙到作為人的尊嚴,教給了他許多事情。
可西斯卻沒能幫到他。
當時自己隻是一個勁地發抖,甚至沒有挺身保護對方的想法。
然後這位師兄就成為了被克拉恩操縱的人偶。
最終,西斯並沒有救下他,反而是向他痛下殺手。
一旦死去的人就已經再也無法得救了。
「因為我認為自己能救下你,所以就采取了那種行動。我認為這是值得自豪的事情」
西爾維婭仿佛膽怯般地嘴唇直打顫,同時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你就沒想過那些士兵們說的是事實這個可能性嗎?你就不懷疑我就是那個殺害士兵的犯人嗎?」
「我相信你」
「你有什麼根據?」
再被這麼問到後西斯反而頭疼了起來。
——根據什麼的,還真沒有呢……
西斯在猶豫了片刻之後,突然想起了自己會選擇相信西爾維婭的理由。
「還記得你說幫我打磨了長槍時的事情嗎?」
「嗯、嗯,還記得……」
西斯正麵對上西爾維婭的視線,然後彎下腰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要是有誰能滿不在乎地殺死別人的話,那麼我想那個人是不會像你那樣哭泣和微笑的吧」
大顆大顆的眼淚就這麼從西爾維婭那藍玉般的眼眸中滾落下來。
「額欸?」
沒想到會惹她哭起來的西斯頓時慌了手腳。
——我說了什麼惹她不開心的事情嗎?
就在西斯慌得開始毫無意義地揮舞胳膊的時候,西爾維婭撲過來緊緊抓住他的胸口。
「為什麼,你能夠那樣地……!」
她就這樣無力地捶打著西斯的胸口,慢慢地癱了下去。
西斯輕輕地扶住了她的肩膀。
「那樣的話會讓人依賴上你的啊……」
「我認為那並不是什麼壞事哦。我平時也是一直在依賴著別人的啊」
被刻魔襲擊的時候依賴的是艾斯蒂兒,為了製止刻魔的追擊就會依賴艾麗娜,然後現在也正依賴著露切爾相信她會在兵營那邊把事情處理得當。西爾維婭離開西斯懷裏後,突然就開始解起自己衣服上的紐扣。
「西、西兒薇,你在幹什麼啊?」
但當西斯看到西爾維婭那拚命忍著淚水的樣子後,隻得閉上了嘴巴。
將上衣脫去,把襯衫上的一半紐扣也解開後,西爾維婭那雪白的肩膀就這麼露了出來。
「這個就是我身上的《劍刻》」
隻見一個劍之模樣的紋章就那麼赫然刻在她的肩頭。
「英雄所使用過的武具……那是會讓人不惜背叛同伴也想要得到的巨大力量……但是……」
大顆淚水再次從她的臉頰上滴落下來。
「就算擁有了這種力量,我還是什麼都沒做到……」
不僅是聲音,西爾維婭現在就連雙腳都在打著哆嗦。
「……幫幫我」
雖然聲音斷斷續續地,但這次西爾維婭終於是明確地向西斯說出了這句話。
「幫幫我西斯……。我一個人的話什麼都做不到。請你救救黛洛菈——救救我的母親」
西斯輕輕地抱住了西爾維婭那不斷顫抖的身體。
「別擔心。我們一定會成功救出那個人的」
然後他又帶著些許尷尬地這麼補充道。
「……但是那啥,在那之前希望你能先把衣服穿好呢」
隻見西爾維婭身上內衣的肩帶也順著肩膀滑落,她那意外大的雙峰之間的溝壑就這麼完全暴露了出來。
這才注意到自己處於半裸狀態的西爾維婭頓時尖叫著慌忙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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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爾維婭斷斷續續地開始向西斯敘說起來。
「……黛洛菈她是我的奶娘」
孩子出生後如果母親出不了奶的話,就會在親戚當中尋找合適的人、或者直接雇傭一位處於哺乳期的女性來哺育嬰兒。但據說在貴族間就算母親能正常產奶也會偏向於為孩子雇傭專門的奶娘。
「包括讀書寫字、舞刀弄槍、淑女修養等等,全部都是黛洛菈教我的。……我的親身母親在生下我後就去世了。所以對我來說,黛洛菈她才是母親」
說到這裏的西爾維婭偷偷抬頭瞄了一眼西斯的臉。
「西斯你的母親是一位什麼樣的人呢?」
「我家的母親也已經不在人世了」
「是嗎……。對不起」
西斯看見西爾維婭露出過意不去的表情後慌忙擺起了手。
「你不用那麼介意,反正那是我還很小的時候的事情,而且我也記不太清她的長相了……倒是叔母就像是母親那般教會了我許多東西呢」
西爾維婭在聽到這番話後眼睛突然閃閃發光起來。
「你也有像黛洛菈那樣的第二位母親存在嗎?那她是一位怎樣的人呢?」
西斯表情明顯僵硬了起來。
「嗯、那個、是一位……很厲害的人吧。該說是值得尊敬嗎?對,也的確有那樣的感覺呢……不過果然還是被教訓到感覺快死掉了的情況占多數吧。總之,還真想對能活到今天的自己好好表揚一番呢」
「我想那樣可不能稱為母親啊」
光是回想起來就感覺後背陣陣發冷。
不能違抗對方。不能和對方扯上關係。萬一不小心對上了視線,就當做是在野外遇上了猛熊那樣放棄逃跑吧。那個時候西斯就是這樣勸說自己的。
在當時尚且幼小的西斯的心靈裏就萌生了自己一定要保護妹妹的使命感。可以說那就是現在西斯會對瑪娜如此溺愛的原因吧。
不過,這位叔母那個時候倒是沒有連瑪娜也要一起鍛煉的意思,反而是很正常地進行那種親戚間的交流。
「反正我和她都快一年沒見麵了,也不知道現在她人在哪裏呢」
西斯苦笑起來後,西爾維婭雖然表情困惑但也還是點了點頭。
「是嗎……。你不擔心她嗎?」
「叔母她既不是需要別人擔心的人,而且我也已經知道直到最近她都呆在哪裏了」
「……?是那樣嗎?」
對正是自己告訴了他的這一點毫不知情的西爾維婭露出了感到奇怪的表情。
接著,坐在地上的西爾維婭把臉埋在了被自己抱起來的雙膝之上。
「不管到哪裏黛洛菈都會帶著我一起去,並且同時保護著我。這次會成立這個視察團也是因為我差點在皇宮裏被謀殺所以她才會——」
「——停、稍微停一下!你來這裏之前是被克拉恩盯上的嗎?」
「克拉恩……?不是的哦。我隻是被卷入了決定繼承人的紛爭當中而已」
「是嗎……。你也很辛苦呢」
雖然她說得滿不在乎的樣子,但好歹是差點被自己的親戚所殺掉,心裏是不可能不覺得難受的……
西爾維婭苦笑著左右搖了搖頭。
「畢竟是皇帝呢。我可不認為能夠穩妥地就決定好繼承人呢」
西斯不禁懷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抱歉。剛才的話我沒怎麼聽明白。你說什麼?」
聽到西斯再次詢問的西爾維婭「啊」地一聲捂住了嘴巴。
「沒、沒什麼哦。因為我是一名貴族啊,所以這種爭奪繼承人的事情是家常便飯吧?」
「不對吧?剛才你是說了“皇帝”這個詞的吧?我有聽說過普勒蓋拉的皇帝已經所剩時日不多了。你剛才說的就是那位皇帝嗎?」
雖然普勒蓋拉名義上是憑借宗教信仰來治理的國家,所以才會冠以“神聖國”這個名字,但其實質卻是一個由一千年前的建國始祖——聖者的直係血脈所代代統治下來的帝國。
順帶一提,雖說在“統治國家”這層含義上國王和皇帝都是相同的,但國王這個位置充其量隻是作為貴族的代表而已。如果其他的貴族成功謀權篡位的話,那麼那個人是會被承認為新一任國王的。
然而,在皇帝麵前不分什麼貴族平民。皇帝的血脈就代表著國家,那個人才是唯一的統治者。要是其他的貴族將其取代的話,那就不是革命而是意味著國家的顛覆。
也就是說國王的血脈即使更換,那個國家也能夠繼續存續下去,而皇帝的血脈斷掉的話那原本的國家就會從此消失。
在這種意義上來說,皇帝的地位要比國王來得高出許多。
西爾維婭放棄般地低語起來。
「真是的……。還以為你這男人是個糊塗蛋,卻沒想到意外地博學多識呢。我還真是大意了」
「作為一個門衛是會很自然地知道那種知識的哦」
「我想你口中的那種門衛和我所知道的門衛是不同的存在啊」
——其實這些知識是在補習時被露切爾灌輸進來的……
自從宣稱要讓西斯當上一個騎士以來,露切爾就把包括這種貴族呀王族皇族啦之類的事情全都教授給了西斯。拜此所賜,西斯直到現在都在被那種頭昏腦漲的感覺所折磨著。
西爾維婭勉強算是接受了這種解釋。
「我的全名是西爾維婭?阿莎?索魯因佩羅——是普勒蓋拉神聖國的第八皇女哦」
這就是她在和艾斯蒂兒第一次麵對麵時差點脫口而出的名字。
「雖然我的繼承權順位算不上高,但要是那些高順位的大人物們互相爭鬥的話繼承權就有可能會落到我的頭上」
繼承權的順位先後並不代表著那個人的權勢高下。
就算是繼承權很高的孩子,但隻要那人沒有正式成為皇帝就和普通的貴族沒有區別。而另一方麵,也有那種雖然繼承權很低卻手握重權以此為傲的皇族。
「當時的情況是,繼承權排位第三和第四的那兩位人物互相設下陷阱結果導致雙方都身負重傷,而其他順位的人也都由此開始互相警戒了起來」
「西兒薇你也被牽連進去了嗎?」
「是啊。黛洛菈她察覺到了有人要謀害我,所以就向我提議說幹脆逃亡到國外直到國內的那種騷亂平息下來為止。而那個時候我們正好要派遣一個視察團來埃斯特雷亞……」
然而,埃斯特雷亞別說是上演繼承人的爭奪戰了,完全就是一個真正的戰場。
西爾維婭輕輕撫摸起自己的肩膀。
「這個《劍刻》也是在某個城鎮中視察的時候偶然間得到的東西。當時好像因為是那裏的領主剛被殺害所以當地治安十分混亂。我們住宿的旅館也突然遭受了襲擊……」
「……?西兒薇,既然是視察團的話,應該有給你配備警衛人員吧?」
毫不相關的人員能夠得到《劍刻》的必要條件就是親臨原持有者的死亡現場——也就是說在原持有者死亡時離得最近的那個人。
率領著視察團——而且還是身為皇族的西爾維婭,雖說是遭到了襲擊,但應該不會主動去靠近來襲的敵人才對啊。
聽到西斯這句話的西爾維婭表情嚴峻了起來。
「是有護衛人員的。但就連我的那些部下們也沒有接受過假設會受到那種東西襲擊時的訓練啊」
「意思說你們是被誰用《劍刻》襲擊了嗎?」
「是啊。說不定是失去了主君後精神失常了吧,反正就是直接對著我發起了攻擊。……那個時候也是黛洛菈保護了我」
西斯隱約地覺得其中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西爾維婭看上去並不像是在說謊的樣子,但卻有什麼地方不對……或者該說是有種哪裏和事實錯位的感覺。
——西爾維婭她不正是因為持有著《劍刻》所以才會被克拉恩盯上的嗎?
要是他剛才說的都是真的話,那也就是說在那之前她就已經被盯上了。
但是,在人們為了《劍刻》而互相爭奪的過程中,克拉恩並不會直接現身這一點也是事實。
——除了《劍刻》之外,西爾維婭的身上還存在著其他會他被盯上的理由嗎?
絲毫沒意識到西斯那種疑問的西爾維婭繼續說了下去。
「所以我們就打算到此結束趕緊返回普勒蓋拉,可這次又被某種魔法阻隔變得沒法越過國境了……」
「啊啊……。那個魔法是為了防止《劍刻》被人帶到國外去。艾斯蒂兒可以說也是因為那個導致回不了故鄉所以才會停留在學園裏的」
「那是連埃斯特雷亞的魔法師也破解不了的魔法嗎?」
「我想是做不到的呢。因為那是使用了《劍刻》的功能而創造出來的魔法,所以〈占刻〉對此是無能為力的」
現在在《劍刻》上麵施加有一種隻要持有者離開王都達到一定距離就會被強製傳送回來的魔法。這是為了防止原本就散開來的《劍刻》進一步分散的措施。就連能夠使用作為封印的〈門〉之力量的艾斯蒂兒也很難破掉這個魔法。
據說現今在魔法方麵發展程度最高的國家就是這個埃斯特雷亞。所以別國的魔法師更是不可能打破這個魔法的吧。
「……是嗎。那麼我也必須要考慮下今後該怎麼辦了呢」
「你要不要到學園裏來呢?我想露切爾的話應該是不會為難你的才對」
西爾維婭露出一副稍顯意外的表情。
「我去學園會得到什麼好處嗎?」
「畢竟那裏原本就是培養騎士和〈占刻使〉的學校,所以是不會有外敵侵入進來的情況發生。而且現在身為圓桌騎士的露切爾也兼任著學生會長,因此那裏差不多算是被騎士團保護著的地方,大概可以說是現在埃斯特雷亞國內最為安全的地方哦」
雖說兩個月前那裏被皇禍入侵造成了非同尋常的損害,但說到底不管在哪裏都是不存在能夠抵擋皇禍入侵的地方。
聽到存在著安全的落腳點這件事情後,西爾維婭的表情也稍微變得柔和了一些。
「是呢。等救出黛洛菈之後我會考慮一下的」
接著,她的表情又變得緊張了起來。
「……回到正題。接著我們就躲進了靠近國境附近的森林當中,但在那裏卻被那個叫克拉恩的男人給襲擊了。黛洛菈為了讓我逃跑而獨自留了下來……當時克拉恩說過隻要黛洛菈還在戰鬥那他就絕不會對我下手」
這種事情倒的確是符合克拉恩的作風。
「……和西斯你們采取分頭行動的那會兒我又再次遇上了他」
西爾維婭的身體輕輕打顫起來。
「當時發生了些什麼?」
「……把我那些部下們的、遺骸……」
她已經泣不成聲了。
被西斯以示鼓勵地輕輕摸了摸腦袋後,西爾維婭這才好不容易擠出聲來。
「那個時候、他說黛洛菈馬上就要被殺掉了……而且對方還是埃斯特雷亞軍……」
西爾維婭捂住了臉龐。
「理智告訴我、那肯定是謊言。但是,一想到萬一是真的話該怎麼辦的我就開始在兵營裏的帳篷中找來找去……然後就那樣被當成是什麼事情的犯人……但是如果我現在被抓住的話,黛洛菈就會無法得救而死去了……」
所以在兵營裏的那個時候她才會如此失去冷靜。
「對不起。居然會被那種話給迷惑,我還真是有點不正常呢」
「……不,我想那應該就是事實了」
一臉苦澀的西斯如此否定了西爾維婭的話。
「……哎?」
「想要蠱惑人心的話,比起謊言反倒是用事實說話會來得更加有效果。但是,事實並不意味著就是真相。克拉恩用的就是這種做法」
「但是!那樣的話為什麼埃斯特雷亞軍要取黛洛菈的性命呢?」
「……這我不知道。大概他是采取了什麼會間接導致那種結果的什麼舉動——」
西斯話到一半,腦中突然閃過了一個疑問。
——克拉恩很喜歡看到人們陷入絕望……
不隻是唆使人們互相爭搶《劍刻》,還會讓人陷入更加絕望的悲慘之中。
那個克拉恩會想到的在這種場合下最為殘酷的結局會是什麼呢?
「——西斯?」
腦中已經快要浮現出來的答案就這麼被西爾維婭冷不防的聲音給打消掉了。
「……不行啊,想不出來」
「是指什麼事情?」
西爾維婭眨巴著眼睛下意識地這麼問道。
「我在想,埃斯特雷亞軍是露切爾在指揮著的啊。她是不會殺死來自別國的使者的。所以我有種是忽略了什麼細節的感覺」
而且肯定是某種致命性的東西。
「……果然我對為什麼克拉恩會盯上你感到很在意呢」
「皇帝的寶座……應該可以認為並不是這種目的吧?」
的確,普勒蓋拉皇帝的血脈這一點很有分量,但克拉恩究竟會不會將位於絲綢之路終點的普勒蓋拉神聖國視為威脅也還是個未知數。
「你們國家有沒有什麼和魔神或者是《劍刻》有關的東西呢……?」
聽到這裏的西爾維婭發出「啊」的一聲。
「之前你也有說過相同的話呢。……不過我有頭緒的也就隻有這個而已了」
她遞給了西斯一本厚厚的書冊。
「這是?」
「我母親——是我親生母親留下的遺物。是建立了普勒蓋拉神聖國的那位聖者的傳記。雖然裏麵並沒有出現魔神或者《劍刻》那樣的字眼就是了……」
西爾維婭停頓了一下後,用帶有些猶豫的口氣這麼說道。
「裏麵有提到一位身邊帶著一頭龍的少女呢」
——是指艾斯蒂兒……?
克拉恩曾經這麼說過。
——埋葬魔神的,既不是那位賢者也不是十二圓桌騎士,而是她的祖先——
所以克拉恩才會持續地想辦法襲擊著艾斯蒂兒。
「這本書給我看沒關係嗎?」
「嗯……」
就在西斯伸手想要接過書的時候。
「——!危險!」
一道紅色的閃光在眼前穿過。
????????????
「開始進軍!」
隨著露切爾一聲令下,三十名……不,現在已經變成了二十幾名的士兵緊跟在她身後出發了。
在森林中即使是馬匹也無法奔跑起來。考慮到會在沒有明確道路的樹木間穿行,所以有很多士兵都是輕裝上陣。
一個顯得很想不通似的聲音在旁向露切爾說道。
「……阿芙娜爾大人。我覺得十分難以理解」
是多特雷斯。
「哎呀,多特雷斯。你想說我的戰術中有什麼漏洞嗎?」
「在下並沒有這麼說。我覺得那是個憑自己是如論如何都想不出來的妙計。如此的話恐怕是有可能解決那個怪物的吧」
「那麼你到底是不明白什麼呢?」
「……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您要讓身為反叛主謀的我作為副官隨行的這件事情」
露切爾為難般地聳了聳肩膀。
「多特雷斯。就如同你說過的那樣,我還過於年輕。而且,在這裏的都是些追隨著你的士兵。要是你不在的話,他們就無法充分施展開手腳。隻要他們沒有做到完美那我們的這次作戰就會以失敗告終」
「……在這種狀況下,難道就能保證我不會趁你不備發動偷襲嗎?」
對於恐嚇般眯起眼睛朝自己說出這番話的多特雷斯,露切爾對著他的胸口一指。
「是呢……。先前你會對我以劍相向並不是出自虛榮或者恐懼。而是你擁有想要保護尼科爾——想要保護自己兒子的那份執念使然」
不是自尊,而是執念。
多特雷斯他正因為舍棄了那份自尊所以才想要把《劍刻》搶到手。
然而,那並不是為了爭搶功勳或者掩蓋失敗,而是為了要去戰鬥。
那是因為他想要繼續作為一個屹立在戰場上的存在——也就是想要繼續作為一個騎士。
「所以我選擇相信你的那份執念」
「你相信的不是我,而是那份執念、嗎?」
「是哦」
「……你就沒想過我會因那份執念而搶奪勝利的戰果嗎?」
「還是不肯罷休呢你。聽好了,我的直覺告訴我你是不會背叛的,我也相信了那份直覺。除此以外就沒有其他的理由了哦。……是呢,如果你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話,那這樣的話如何」
露切爾那淺紫色的眼瞳微微閃現出了光芒。
「——就算被你背叛了,我也有著在那個時候把你的腦袋給砍下來的力量」
她這麼說到後,露出了試探性的微笑。
「這樣的話如何呢?」
多特雷斯靜靜地鞠了一躬。
「您的這番話倒反而能讓我比較容易接受」
露切爾苦笑著聳了聳肩。
「倒是你的那番話還請在真有那個意思的時候再說出來吧」
她回頭看向在自己背後由二十幾名士兵共同牽引著的“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