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尋求(1 / 3)

鄰近我住的小屋附近,在七八個月前開了一家小小的雜貨店,裏麵賣的東西應有盡有,

這麼一來,對我們這些遠離小鎮的居民來說實在方便了很多,我也不用再提著大包小包在烈

日下走長路了。

這個商店我一天大約要去四五次,有時一麵燒菜,一麵飛奔去店裏買糖買麵粉,在時間

上總是十萬火急,偏偏有時許多鄰居買東西,再不然錢找不開,每去一趟總不能如我的意十

秒鍾就跑個來回,對我這種急性子人很不合適。買了一星期後,我對這個管店的年輕沙哈拉

威人建議,不如來記帳吧,我每天夜裏記下白天所買的東西,到了滿一千塊幣左右就付清。

這個年輕人說他要問他哥哥之後才能答複我,第二天他告訴我,他們歡迎我記帳,他們不會

寫字,所以送了我一本大簿子,由我單方麵記下所欠積的東西。於是從那時候開始我就跟沙

侖認識了。

沙侖平日總是一個人在店裏,他的哥哥另外有事業,隻有早晚來店內晃一下。每一次我

去店內結帳付錢時,沙侖總堅持不必再核對我做的帳,如果我跟他客氣起來,他馬上麵紅耳

赤呐呐不能成言,所以我後來也不堅持他核算帳了。

因為他信任我,我算帳時也特別仔細,不希望出了差錯讓沙侖受到責怪。這個店並不是

他的,但是他好似很負責,夜間關店了也不去鎮上,總是一個人悄悄的坐在地上看著黑暗的

天空。他很木訥老實,開了快一個月的店,他好似沒有交上任何朋友。

有一天下午,我又去他店裏結帳,付清了錢,我預備離去,當時沙侖手裏拿著我的帳簿

低頭把玩著,那個神情不像是忘了還我,倒像有什麼話要說。

我等了他兩秒鍾,他還是那個樣子不響,於是我將他手裏的帳簿抽出來,對他說:“好

了,謝謝你,明天見!”就轉身走出去。

他突然抬起頭來,對我喚著:“葛羅太太——”我停下來等他說話,他又不講了,臉已

經漲得一片通紅。“有什麼事嗎?”我很和氣的問他,免得加深他的緊張。“我想——我想

請您寫一封重要的信。”他說話時一直不敢抬眼望我。

“可以啊!寫給誰?”我問他,他真是太怕羞了。“給我的太太。”他低得聲音都快聽

不見了。

“你結婚了?”我很意外,因為沙侖吃住都在這個小店裏。無父無母,他哥哥一家對待

他也十分冷淡,從來不知道他有太太。

他再點點頭,緊張得好似對我透露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太太呢?在哪裏?為什麼不接

來?”我知道他的心理,他自己不肯講,又渴望我問他。

他還是不回答,左右看了一下,確定沒有人進店來,他突然從櫃台下麵抽出一張彩色的

照片來塞在我手裏,又低下頭去。

這是一張已經四周都磨破角的照片,裏麵是一個阿拉伯女子穿著歐洲服裝。五官很端

正,眼睛很大,但是並不年輕的臉上塗了很多化妝品,一片花紅柳綠。衣服是上身一件坦胸

無袖的大花襯衫,下麵是一條極短已經不再流行的蘋果綠迷你裙,腰上係了一條銅鏈子的皮

帶,胖腿下麵踏了一雙很高的黃色高跟鞋,鞋帶子成交叉狀紮到膝蓋。黑發一部分梳成鳥

巢,另一部分披在肩後。全身掛滿了廉價的首飾,還用了一個發光塑膠皮的黑皮包。

光看這張照片,就令人眼花撩亂,招架不及,如果真人來了,加上香粉味一定更是精

彩。

看看沙侖,他正熱切地等待著我對照片的反應,我不忍掃他的興,但是對這朵“阿拉伯

人造花”實在找不出適當讚美的字眼,隻有慢慢的將照片放回在櫃台上。

“很時髦,跟這兒的沙哈拉威女孩們太不相同了。”我隻有這麼說,不傷害他,也不昧

著自己良心。

沙侖聽我這麼說,很高興,馬上說:“他是很時髦,很美麗,這裏沒有女孩比得上

她。”

我笑笑問他:“在哪兒?”

“她現在在蒙地卡羅。”他講起他太太來好似在說一個女神似的。

“你去過蒙地卡羅?”我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沒有,我們是去年在阿爾及利亞結婚的。”他說。“結了婚,她為什麼不跟你回沙

漠來?”

他的臉被我一問,馬上黯淡下來了,熱切的神情消失了。“沙伊達說,叫我先回來,過

幾日她跟她哥哥一同來撒哈拉,結果,結果——”

“一直沒有來。”我替他將話接下去,他點點頭看著地。“多久了?”我又問。

“一年多了。”

“你怎麼不早寫信去問?”

“我——”他說著好似喉嚨被卡住了。“我跟誰去講——。”他歎了一口氣。

我心裏想,你為什麼又肯對我這個不相幹的人講了呢?“拿地址來看看。”我決定幫他

一把。

地址拿出來了,果然是摩納哥,蒙地卡羅,不是阿爾及利亞。

“你哪裏來的這個地址?”我問他。

“我去阿爾及利亞找過我太太一次,三個月以前。”他吞吞吐吐地說。

“哎呀,怎麼不早講,你話講得不清不楚,原來又去找過了。

“她不在,她哥哥說她走了,給了我這張照片和地址叫我回來。”

千裏跋涉,就為了照片裏那個俗氣女人?我感歎的看著沙侖那張忠厚的臉。

“沙侖,我問你,你結婚時給了多少聘金給女方?”突然想到沙漠裏的風俗。

“很多。”他又低下頭去,好似我的問觸痛了他的傷口。“多少?”我輕輕的問。

“三十多萬。”(合台幣二十多萬。)

我嚇了一跳,懷疑的說:“你不可能有那麼多錢,亂講!”“有,有,我父親前年死時

留下來給我的,你可以問我哥哥。”沙侖頑固地分辯著。

“好,下麵我來猜。你去年將父親這筆錢帶去阿爾及利亞買貨,要運回撒哈拉來賣,結

果貨沒有買成,娶了照片上的沙伊達,錢送給了她,你就回來了,她始終沒有來。我講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