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尋求(2 / 3)

不對?”

一個很簡單拆白黨的故事。

“對,都猜對了,你怎麼像看見一樣?”他居然因為被我猜中了,有點高興。

“你真不明白?”我張大了眼睛,奇怪得不得了。“我不明白她為什麼不肯來這裏,所

以我拜托你一定要寫信給她,告訴她,我——我——”他情緒突然很激動,用手托住了頭。

“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他喃喃的說。

我趕快將視線轉開去,看見這個老實木訥的人這麼真情流露,我心裏受到了很大的感

動。從第一次見到他時開始,他身上一直靜靜的散發著一種很孤苦的悲戚感。就好像舊俄時

代小說裏的那些忍受著巨大苦難的人一樣。

“來吧,來寫信,我現在有空。”我打起精神來說。這時沙侖輕輕的懇求我:“請你不

要告訴我哥哥這寫信的事。”

“我不講,你放心。”我將帳簿打開來寫信。

“好,你來講,我寫,講啊……。”我又催他。“沙伊達,我的妻——。”沙侖發抖似

的吐出這幾個字,又停住了。

“不行,我隻會寫西班牙文,她怎麼念信?”明明知道這個女騙子根本不會念這封信,

也不會承認是他什麼太太,我又不想寫了。

“沒關係,請你寫,她會找人去念信的,求求你……。”沙侖好似怕我又不肯寫,急著

求我。

“好吧!講下去吧!”我低頭再寫。

“自從我們去年分手之後,我念念不忘你,我曾經去阿爾及利亞找你——。”我看得

出,如果沙侖對這個女子沒有巨大的愛情,他不會克服他的羞怯,在一個陌生人的麵前陳述

他心底深藏著的熱情。

“好啦!你來簽名。”我把寫好的信從帳簿上撕下來,沙侖會用阿拉伯文寫自己的名

字。

沙侖很仔細的簽了名,歎了口氣,他滿懷希望的說:“現在隻差等回信來了。”

我望了他一眼,不知怎麼說,隻有不響。

“回信地址可以用你們的郵局信箱號碼嗎?荷西先生不會麻煩吧?”

“你放心,荷西不在意的,好,我替你寫回信地址。”我原先並沒有想到要留回信地

址。

“現在我親自去寄。”

沙侖向我要了郵票,關了店門,往鎮上飛奔而去。

從信寄掉第二日開始,這個沙侖一看見我進店,就要驚得跳起來,如果我搖搖頭,他臉

上失望的表情馬上很明顯地露出來。這樣早就開始為等信痛苦,將來的日子怎麼過呢?一個

月又過去了,我被沙侖無聲的糾纏弄得十分頭痛,我不再去他店裏買東西,我也不知道如何

告訴他,沒有回信,沒有回信,沒有回信——死心算了。我不去他的店,他每天關了店門就

來悄悄的站在我窗外,也不敲門,要等到我看到他了,告訴他沒有信,他才輕輕的道聲謝,

慢慢走回小店前,坐在地上呆望著天空,一望好幾小時。

過了很久一陣,有一次我開信箱,裏麵有我幾封信,還有一張郵局辦公室的通知單,叫

我去一趟。

“是什麼東西?”我問郵局的人。

“一封掛號信,你的郵箱,給一個什麼沙侖——哈米達,是你的朋友,還是寄錯了?”

“啊——”我拿著這封摩納哥寄來的信,驚叫出來,全身寒毛豎立。抓起了信,往回家

的路上快步走去。

我完全錯估了這件事情,她不是騙子,她來信了,還是掛號信,沙侖要高興得不知什麼

樣子了。

“快念,快念!”

沙侖一麵關店一麵說,他人在發抖,眼睛發出瘋子似的光芒。

打開信來一看,是法文的,我真對沙侖抱歉。

“是法文——。”我咬咬手指,沙侖一聽,急得走投無路。“是給我的總沒錯吧!”他

輕輕的問。深怕大聲了,這個美夢會醒。

“是給你的,她說她愛你。”我隻看得懂這一句。

“隨便猜猜,求你,還說什麼?”沙侖像瘋子了。“猜不出,等荷西下班吧。”

我走回家,沙侖就像個僵屍鬼似的直直的跟在我後麵,我隻好叫他進屋,坐下來等荷

西。

荷西有時在外麵做事受了同事的氣,回來時臉色會很凶,我已經習慣了,不以為意。

那天他回來得特別早,看見沙侖在,隻冷淡的點點頭,就去換鞋子,也不說一句話。沙

侖手裏拿著信,等荷西再注意他,但是荷西沒有理他,又走到臥室去了,好不容易又出來

了,身上一條短褲,又往浴室走去。

沙侖此時的緊張等待已經到了飽和點,他突然一聲不響,拿著信,啪一下跪撲在荷西腳

前,好似要上去抱荷西的腿。我在廚房看見這情景嚇了一大跳,沙侖太過份了,我對自己生

氣,將這個瘋子弄回那麼小的家裏來亂吵。

荷西正在他自己那個世界裏神遊,突然被沙侖在麵前一跪,嚇得半死,大叫:“怎麼搞

的,怎麼搞的,三毛,快來救命啊——”

我用力去拉沙侖,好不容易將他和荷西都鎮定住,我已經累得心灰意懶了,隻恨不得沙

侖快快出去給我安靜。荷西念完了信,告訴沙侖:“你太太說,她也是愛你的,現在她不能

來撒哈拉,因為沒有錢,請你設法籌十萬塊西幣,送去阿爾及利亞她哥哥處,她哥哥會用這

個錢買機票給她到你身邊來,再也不分離了。”

“什麼?見她的大頭鬼,又要錢——。”我大叫出來。沙侖倒是一點也不失望,他隻一

遍一遍的問荷西:“沙伊達說她肯來?她肯來?”他的眼光如同在做夢一般幸福。

“錢,沒有問題,好辦,好辦——。”他喃喃自語。

“算啦,沙侖——。”我看勸也好似勸不醒他。“這個,送給你。”沙侖像被喜悅衝昏

了頭,脫下他手上唯一的銀戒指,塞在荷西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