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逢龍點頭,跟著即祭出驅神符,役使神行者打開乾坤界,經由乾坤界即刻回到太原隋國公府,此時天色漸明,內廚的仆婦夥夫正在準備早點,斫樸居、保阿居和洵水居內卻都還靜悄悄的,沒有丫鬟小廝走動,關逢龍望著保阿居出了會神,想司馬靖此時也許正在彼處安眠,不由微笑,才待要去探視她看,鼻間卻聞得一陣血腥氣息,不禁微微皺眉,沉吟了陣,順著腥氣來處尋下去,竟走到隋國公府的丹房跟前,隻見該處房門緊閉,四壁窗戶也關的嚴嚴實實,顯然是有人在內室中煉丹,關逢龍眼中波光微動,沉吟了陣,才待要開口,卻聽得裏邊有人出聲問道:“是關逢龍麼?”
關逢龍沉吟了陣,笑著說道:“是。”說話的人正是門無鬼,其人答道:“你回來的好快,天元皇太後已經北歸?”關逢龍笑著說道:“沒有,皇太後無故薨崩,是以北歸之事取消,王爺現時還在洛陽。”門無鬼沉吟了陣,說道:“你獨自趕回太原,可是擔心府中有意外?”關逢龍笑著說道:“不的,有你鎮守此間,那是萬無一失的,我回府來,是為另外一宗事。”門無鬼說道:“什麼事?”關逢龍沉吟了陣,說道:“你可捉住了賽陽夫人?”門無鬼沉吟了陣,說道:“是。”關逢龍大喜,說道:“好,我要見她。”
門無鬼躊躇了陣,說道:“她就在此間,你進來吧,門沒有鎖。”關逢龍略一沉吟,上前推開門,突然做聲不得,隻見丹房地上躺著一人,正是韓長鸞,其人當胸給人剜開一處缺口,滿身俱是鮮血,室內彌漫一股濃鬱血腥氣息,令人呼吸維艱,關逢龍忍耐不下,幾欲嘔吐出來,門無鬼身上也是血跡斑駁,但神色平靜,端坐在軟墊上,守著丹爐,低頭用心煉藥。
關逢龍默不作聲,穩住心神,沉吟了陣,說道:“這是怎麼回事?”門無鬼頭也不抬的說,一切俱是照你的吩咐行事的。關逢龍皺眉,沉吟了陣,走到韓長鸞跟前,伸指探她鼻息,不由得臉色微變,說道:“她死了。”門無鬼臉色不變,冷淡說道:“是,我知道。”關逢龍頹然苦笑,說道:“是你殺的她?”門無鬼說道:“是。”關逢龍苦笑出聲,沉吟片刻,斷然說道:“你將事件因由說給我聽。”
門無鬼沉默了陣,抬起頭來,灰暗眼珠看著關逢龍,出神片刻,淡淡說道:“那天我收到你送來的訊息,說韓長鸞設計,要令你離開隋國公府,好入府搶走那上將星轉世的小女郎,你決定將計就計,佯裝不知,與楊忠等人離開太原去洛陽,暗中卻布好陣勢,等她上門來,要將她活捉,不過你也深知韓長鸞的犀利,所以也頗為憂心小公子與那小女郎的安危,是以要我即刻趕到太原,隱身在府中,暗中保護,我收到信後,斟酌再三,認為要護得小公子和小女郎的安危,最好的辦法不是隱身在隨國公府內,而是潛伏在韓長鸞左右。”關逢龍露出笑容,說道:“是了,潛伏在她左右可掌握主動,是好過隱身在隋國公府等她上門。”門無鬼看著關逢龍,露出奇異表情,關逢龍笑著說道:“怎麼了?”門無鬼沉吟了陣,說道:“你變了許多,我這樣的擅自行事,要是在以往,你必定是會將我申斥一頓。”關逢龍苦笑,沉吟良久,說道:“我以前確實是有許多對不住你的地方。”門無鬼眼中波光閃動,似是有些意外,沉吟了陣,輕描淡寫說道:“都過去了,誰還記得。”關逢龍默不作聲,心下有甚是感動,門無鬼這簡單字句,令他兩百多年來一直背負的沉重負罪感減輕許多,他看著他,沉吟良久,很想再多說兩句歉意的話,但心中無言酸楚,是以雖然嘴唇翕合,到底也沒把話說出口來。
門無鬼看在眼裏,灰暗眼珠中露出暖意,沉吟了陣,接著說道:“我用伏羲卦算出,韓長鸞彼時是落腳在距離太原郡五十裏左右的弘農郡的郡府衙門,但我並沒有急著趕去,而是在確定好該處的具體方位後,即趕到太原,與小公子和屠盧夫人聯絡上,同兩人說明我來意,屠盧夫人讓我看過你預先部署好的四象奇陣,彼時我心中還想,你著實是有些小題大做,隻不過是小小一個韓長鸞來襲,你居然要動用軍陣,但是後來事實說明,你用這陣勢真是十分的明智,韓長鸞並沒有因你不在而輕敵,她帶來大量兵勇,若非是家臣們事先已經將四象陣演練嫻熟,遭到那樣人數甚巨的來者突襲,是必定會方寸大亂的。”關逢龍隻是微笑,沉吟了陣,說道:“後來呢?”
門無鬼說道:“之後我即去到弘農郡,守在韓長鸞附近,在你走後的第三天,韓長鸞果然調兵前往太原,不過她將侯氏雙生子留在了郡府衙門裏,讓五十名兵勇護衛,我在她離開之後,即刻將她五十名兵勇悉數誅殺,搶了那雙生子來,送至般若寺給許由看顧,跟著即趕去太原隋國公府,這時兩方人馬已經兵戎相見,鏖戰正酣,府內喊殺震天,但家臣攻守有度,是以很快占據上風,我於是直奔小公子和那小女郎所在的觀星台,恰好見著韓長鸞隨從正準備要強搶那小女郎。”關逢龍心頭一震,急忙問道:“靖兒可有因此受傷?”門無鬼說道:“沒有,我用囫圇咒,在小公子周圍辟了囫圇界,使人近身不得,那小女郎藏在小公子身後,十分安全。”關逢龍這才鬆了口氣,沉吟了陣,說道:“你如何想到要捉住侯氏雙生子的?”門無鬼冷淡說道:“我推過小公子的命盤,知道他在二十四歲時候,是有一個死劫的,需要侯氏雙生子與那小女郎才能解。”關逢龍不禁笑出來,說道:“看來這多年來,你我變化都甚巨,我記得以往你是從來不關心常人的生死榮辱的。”門無鬼冷淡說道:“我現時也不關心常人的生死榮辱,但小公子是例外。”關逢龍笑著問道:“為什麼?”門無鬼說道:“因他母親死在我手上,這是我欠他的。”
關逢龍默不作聲,歎了口氣,說道:“當年向氏夫人也是口不擇言,這多年了,你何必還放在心上?”門無鬼淡淡說道:“我做過的事,我自然要承擔後果。”關逢龍沉吟了陣,也不再多勸,轉口笑著說道:“那雙生子身上有韓長鸞落的蠱毒,你可有發現?”門無鬼說道:“發現了,所以稍後我擒住韓長鸞之後,即問她要來蠱毒的解藥。”關逢龍笑著說道:“她如何會答應你給出解藥?”那解藥又是什麼?門無鬼說道:“她開出條件,讓我承諾保她幼子有生之年,決不讓他遭受亡國之辱。”關逢龍沉吟了陣,笑著說道:“她那幼子如今當是六歲,至多再過六年,必定會遭遇那死劫,你做這承諾,應當不難遵守,她給的解藥是什麼?”門無鬼沉默片刻,說道:“以她的心子做引,另加二十二味藥材,煉製成丸,連服七個周天,即可解開那蠱,我昨日找齊那些藥材後,約是在戌時左右,剖開她心口,掏出心子來,與藥材混在一起煉製,到現在已經有六個時辰之久,大致再過兩個時辰,即可取出藥泥來,做成藥丸給侯氏兄弟服用的。”關逢龍默不作聲,沉吟良久,歎了口氣,說道:“如此也好。”門無鬼沉吟片刻,說道:“你今次回來特意回來找韓長鸞,是為什麼事,可否說給我聽?”關逢龍躊躇良久,苦笑說道:“不,無事。”
門無鬼灰暗眼珠看著關逢龍,沉吟了陣,沉沉說道:“有些事,不知是最好。”關逢龍勉強笑道:“你說的是,我這就回洛陽去,在我回來之前,此間諸多事務,還是要勞煩你看顧。”門無鬼說道:“我省得,你無需說這樣客氣話,另外還有一宗事,獨孤雙姝此時仍在府上,你看是殺是留?”關逢龍沉吟了陣,說道:“你覺是殺好是留好?”門無鬼說道:“這雙姝乃是韓長鸞弟子,是她安插進府來的內應,留著是禍害,莫如都殺了。”關逢龍默不作聲,沉吟了陣,說道:“好。”
關逢龍走後,門無鬼繼續煉製藥丸,到辰時左右,覺著時辰差不多了,遂將藥泥自丹爐內取出,做成拇指大小藥丸,納入一隻褐色瓷瓶裝好,又將韓長鸞身體也處理過,把丹房打掃幹淨,這才步出門外,去到馮翊郡的般若寺,找到許由,將藥瓶交給他,囑咐他喂服給侯氏雙生子,自己則趕回太原,處理獨孤雙姝事宜。從馮翊郡到太原約有百裏之遙,所以門無鬼腳程雖快,這一來一回,也還是用了一天時間,等他從般若寺回府,已經是暮色四起,門無鬼沒有多做休息,即往獨孤雙姝所在的敖客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