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之事沒個著落,隻賈政卻不想在此處多呆了,正欲再趕路時,巧姐兒卻道不想回南邊去了,要往京中投奔李紈去。賈政本欲不許,還是寶釵道:“如今出了這樣的事,還不如離得遠些日子好過。真回了南邊,世交故舊還有幾個,當了麵說起來讓姐兒如何自處。”賈政才想到此處,隻好一歎允了。
如此分了兩路,平兒同巧姐兒由惜春陪著跟了一隊行商往長安城去,餘者仍回南邊。巧姐兒卻把一應嫁妝都留給了寶釵,她道:“這些東西原是我們賈家的,往後也不該流到別處去,嫂子收起來,往後給弟弟妹妹們也好。”
寶釵勸道:“這本是你娘給你打點的嫁妝,難不成遇著一回狼往後就不走道兒了?你總還要嫁人的,留著做你的嫁妝使。”
巧姐兒搖頭:“我再不要嫁圖我嫁妝的人!”
平兒拉了寶釵到一旁道:“這裏頭有些王家的聘禮在,姐兒是不肯再要的。二奶奶放心,我們奶奶還給姐兒留了產業的,不至沒了嫁妝。這些還煩二奶奶帶了回去,這是當日的聘禮單子,到時候還請二奶奶拿了還他們去,我們也不承這份情!”
寶釵聽如此說了,隻好收下。
賈政初時聽說隻她們幾個女孩兒往北邊去,說什麼也不放心,還想使寶玉尋個靠得住的鏢局去。還是惜春露了兩手,賈政才作罷了。又想起這回惜春單槍匹馬從一群劫匪手裏把巧姐兒同東西都救了回來,真是人不可貌相。又歎自己從前隻是瞎的,家裏這許多人,有什麼本事不知道,闖了什麼禍犯了什麼事也一概不知,更不消說底下奴才們的種種罪過了。
感慨過一回,待要出發時,卻又不見了賈環。等了兩日,還是沒有音信,賈政便道不需再等了,他愛回不回。眾人不敢違拗,便都收拾東西,起身趕路。
隻說軍鎮督撫那邊得了王家遞來的信件,隻剩歎氣。王子騰雖致仕了,王家也收斂得不能再收斂,這王子騰在軍鎮一線上卻還是有底子的。這武將同文官又不同,忠義恩德看得更重,王子騰當年可委實提拔了不少人的。
再一個,別說有王家這信,就是沒有,那猿獠嶺上的群匪山賊自己也早就想動手的。可那山重重疊疊綿延百裏,怎麼抓?別說進去捉拿山賊了,沒個熟識的帶路,連上去都難。皺著眉頭坐了半日,看來還是得虛張聲勢應付一番才算有個交代。
正這時候,外頭小吏來報,道是那受了賊搶的人家已經上路往南邊去了,竟是不再過問的意思。督撫心下一鬆,如此連交代都省了,便把那書信往邊上一扔,萬事大吉。
卻不料,又過了多半月,忽然有底下官員領了個女子來衙門。軍鎮重地,如何可允女人進出?督撫正待嗬斥,陪著來的師爺先上來細說了情由。
原來這女子乃是北地富商之女,因連年征戰,日子難過,家主好容易下了決心,歸攏了所有家財,想往蘇杭之地享福去。哪知道到這猿獠嶺的地界,就遭遇了山賊。一行人被擄的擄,殺的殺,她也被抓了山上伺候幾個頭領。
這女子也是個能忍的,因她還會些廚藝,又不像旁的被搶了上來便哭鬧不休、尋死覓活的,那幾個賊人漸也信了她,還讓她在廚上幫手。捱了多半年,又同裏頭一個賊頭結了伴,她又假裝有孕,那些人再不疑她了。這回她得這了下山的機會,拚死尋到軍鎮衙門來,是來送山上賊人的布防和賊窩的地圖的。
雖底下人早查過底細了,督撫聽了還是另讓人查了一回,果然多半年前有一路北來商人被搶一案,當中確有數人被擄上山去。又據著案宗問了女子幾句,對答無誤,才認準了身份。座上幾個堂堂男子,細想這女子所行,都不禁心生驚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