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清楚關節,餘者便都好說了。半月間,賈府尋著了一處金陵城外小鎮上的宅子,在這小鎮附近的一處莊子上買了兩頃地,上等良田同中等良田一半一半,這一宗兒便花去了近一千五百兩。又在附近買了兩處茶山,花費近三千兩。加上買宅子,添置東西的零零碎碎,那挖出來的子孫財也去了快一半了。
作坊的事寶釵心裏沒底,還不敢胡亂試,隻好先放在一邊。她手裏又不止賈家的事,還有薛家的,薛姨媽到後來一心惦記著往後要給薛蟠過繼香火的事,雖後來人算不如天算,讓寶釵帶進賈家的家財一股腦兒都讓拿去還了庫銀,這事兒卻不能因這就拋下了。
京中隻餘一處宅子並幾個老仆,原是為了防著尤三姐會回去,怕她沒個落腳的地方,如今看來卻不用了。便在給京城寫信時,順道托李紈把那房子賃了出去。當年薛家歸攏了江南所有的買賣,田地卻還剩著幾頃,宅院也還有幾處。
隻從前那田地都是托著族人照看,如今寶釵要收回來自己打理。若非薛蝌同柳湘蓮在,別說收回來打理了,便是上幾年沒來得及過問的租子隻怕也得打了水漂。雖如此,還是掰扯了好些日子才算料理停當。薛蝌將租子換了銀錢交來給寶釵時,勸道:“大哥過繼子嗣的事還得盡快,要不然隻怕他們還得鬧,到時候我也難說話。”
薛家如今是一個活人沒有,薛蝌老爹同寶釵老爹早就分了家的,如今是寶釵出麵打理,可東西要是落在她名下,在旁人看來就是落進賈家了,自然有話說。寶釵皺眉道:“這也不是說有就有的,還得你替我看著點,年紀自然要小些的好,要緊是出身得清白,爹娘老子都得是老實幹淨人才好。”
薛蝌笑道:“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會打洞。這事兒我有數,姐姐放心。”
寶釵感慨:“若不是有你們,我真是抓了瞎了。”
薛蝌笑笑,忽然又正色道:“這一圈事兒下來,實在我覺著,這人能活著,便是老天給的命了。真是,若要你死要你亡,真是眨眨眼的事。唉,就說我們,若不是當日碰巧碰著了妹夫,哪裏還有現在?命有沒有還兩說呢。”
寶釵想起上回山賊之事來,也不禁心有餘悸,連連點頭。
待寶釵將薛家在南邊的家資都收攏了,有佃戶的重新簽了契約,沒有的便重新招佃,所有宅子除了金陵城裏的祖宅,旁的都或賃或賣,將周轉來的銀錢除了另外買了兩處鋪子,餘下的便湊個整數托了柳湘蓮往四海商行的拚船買賣裏入了股。
正幾頭的事務都漸漸明晰時候,邢岫煙一眼泡淚水地尋過來了。寶釵還當是她同薛蝌有什麼不恰,卻原來是妙玉的事。也不知她是想通了還是沒想通,同邢岫煙說了一宿的話,第二日趁著邢岫煙不在家,讓廚上婆子炸了一瓢黃豆,趁著剛出油鍋的熱騰,直接都給鋪臉上了。如今是一臉的燎泡,哪裏還像個人樣。
邢岫煙看得心跟刀割一樣。她卻小心地啟嘴淡淡道:“如此方是長久之計。你不是勸我說是一身臭皮囊?如今我看開了,你倒哭成這樣。可見你的修為終究不如我……”
寶釵聽了這話,嚇得眼睛都閉上了。忙讓鶯兒找藥來,才想起來,自家哪裏還有那些藥!卻是湘雲匆匆過來,拿了一個白瓷盒子在手上,拉著邢岫煙道:“趕緊,我同你過去,我這兒有燙傷藥膏。”她們才想來湘雲原是知醫的。